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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新阁/文图
那天下午,在台东老母亲家值班,空暇之余,漫步到大名路。这是一条不太起眼的路,位于市北区,南起台东一路,北至洮南路,全长不足千米。
大名路是以河北大名县命名的路,元朝将大名府改置大名路,明朝又恢复大名府,属直隶省,民国时期废除,改为大名县。印象中上海外滩似乎也有条大名路,或许也与大名县有关。
从台东一路由南往北至台东三路段已属于步行街范围了。记得以前与台西医院,小时候生病来看过医生。那年冬天,我轻度煤烟中毒,头晕胸闷喘不动气,母亲背着我过来治疗,那阵子学校里天天讲预防脑膜炎,我很担心,问大夫是不是得了脑膜炎之类的,大夫笑了说:不是,是煤烟中毒,吸点氧就没事了。我松了一口气,大夫对母亲说:这孩子蛮懂事。
医院后来几经易主,现在似乎已人去楼空,医院早已不复存在了。往前走是台东大庙(清河路基督教堂),东向面朝大名路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传来讲道的声音。这教堂也有年岁了,始建于年,名称为青岛基督教信义会路德堂,由德国传教士昆祚创建,是德国柏林教会在青岛的第二座礼拜堂,传教士为陶义修。信义会是德国天主教神父马丁·路德于16世纪发动宗教改革运动中,由天主教分离出来的一个基督教的新教派,坚持“因信称义”所以称为信义会。
年,该教堂改名为青岛基督教中华信义会清和路教会。年,美国信义协会捐助,俄建筑师尤力甫设计,将原址旧房拆除,改建成中国宫殿式的大礼拜堂。教堂正式定名为青岛基督教信义会路德堂。因教堂似中国的庙宇,又坐落在台东,所以,青岛人都叫它“台东大庙”。
父亲是虔诚的信教者,上世纪80年代始,每个星期都来做礼拜,他去世的时候,牧师张霞为他主持了祈祷仪式,教友兄弟姐妹为其送行,那真挚肃穆感人的场面至今历历在目,难以忘记。父亲走后,母亲也成了教会的常客,做礼拜、参加诗班会、过圣诞节……如今年事已高,不能下楼出门,坐在家里常常念叨那些过去的时光。教会对老人挺关心,每年有人问候、送挂历,前些日子母亲还收到了一只大红花,很高兴,让我给她戴上拍张照片,以往郁闷的脸上,此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我循着讲道的声音,走进大院,站在教堂门口,见一位中年女牧师在台上讲道,里面坐着很多人,听身后有招呼声:“青年,你进去听吧,里面还有座位”,转身望去,是两位年长的老太,面容慈善,我点头示意表示感谢。她们大概是教会的志愿者,说话让人受听,已经年过六十了,被人称作青年,虽然知道是夸张,但听着还挺受用。人年轻的时候喜欢别人称呼“老”,二十几岁时,人家称你老,听着顺耳,似乎表示你成熟,但老了却不愿承认自己老,我认识一位工商界人士,那年七十多岁了,人家问起年龄,他说六十,而且一直说了十几年。
走出大庙,穿过台东四路,有几位小学同学曾住在这里,那时经常过来玩耍,对大名路的印象也许就是缘于那个时候,那时路的两边都是平房,现在这里都成了楼房,已经找不到昔日丝毫的痕迹了。
其实,大名路并没什么好玩的,当时大家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大庙”,里面关闭进不去,在外面玩,大庙底座一圈平台,同学们在那里爬上爬下跳着玩。
我小学是在一所民办学校,叫利津路小学,学校坐落在东山路上,是一排带柺把的平房,仅有五、六间教室,里面有一个小院子算校园,和现在民办不一样,当时民办不额外收费。
去民办上学的似乎都有点原因,譬如60年代生活困难,我老家有几间房子,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回去住了两年,回来后过了入学年龄,公办学校不接收只好上民办,班里还有许多年龄比我还大的,也有不到入学年龄的、还有身患残疾的。我们班同学住的也分散,我家离学校较近不到米,而有的则离学校上千米,如大名路,还有在雒口路、昌邑路、滨县路、火柴厂大院、以及道口路、郭口路、平定路住的。
大名路的徐同学(名字记不清了)和我比较要好,他个子不高,胖乎乎白白净净的脸庞,经常邀我到他家去玩,第一次说是他哥要见我,我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哥为什么要见我。原来是他把我吹邪乎了,说我在班里打第一又是班长很厉害之类的,所以他那个在当地打架颇有“名气”的哥想见我一面。
其实,我根本就不会打架,起因大概是一次在学校里看到一个高年级的胖子欺负他,我上去打抱不平,结果被人家摔倒了,爬起来扑上去,撞了胖子个趔趄,胖子冲过来搂着我厮打起来,我俩扭作了一团,从地上滚到跳远的沙坑里,校园的同学都看热闹,也为我这小个子加油,受欺负的他把班里的同学都喊了出来,呐喊着为我助威,我和胖子纠缠的难解难分,最后,在老师的拉扯下才分开。
体育老师把我们拽到校长室训了一顿。自那以后我稀里糊涂地成了班里打第一的人,那些比我大的同学也都甘拜下风了,也许还因为当班长的缘故,竟被称为“老大”。那是“文革”的第二年,“全民皆兵”,小学生由少先队员改成了“红小兵”,每人都有根竹竿做的红缨枪,在学校里集体操练,军事化放学排队回家,到家才能离开队伍,我家在学校第一个路口,所以总是第一个离开,同学们排着队喊着口号继续前行。
有一天,副班长和几个同学告诉我,昨天在放学路上遇到几个“野孩子”,上来闹事冲散了队伍还抢走了两个同学的红缨枪,让我放学后和他们一块走,给那些野孩子点颜色看看。
那天放学后,我跟在队伍后面,到人和路路口时,果然冲出三、四个孩子,有的手里还拿着红缨枪,大概就是昨天抢的,还没等我发话呢,前面的男同学就冲了上去,挥舞着红缨枪高喊着:我们班的老大来了,眼看就要抡上了,那几个人一愣转身就跑,把红缨枪也扔了,那叫抱头鼠窜。同学们见状兴奋不已,还都以为是我的威力呢,其实,我这小个子如果走在前面说不定先把我给揍了。
那天徐同学带我到大名路他家去,他家有一个院子,进了大门,见里面摆着几个大缸,他说缸里养着金鱼,然后喊他大哥的名:“连生,我们班老戴来了!”应声走出来一个魁梧的年轻人,他低下头瞅着我乐了,问他弟:“是他?”“对呀!”
“哈哈,你就是老戴?”说着两手抓住我的双臂一下子就举了起来,我吃了一惊,动弹不得,他弟弟急了在旁边用脚踹他,让他把我放下来。他哥笑着把我放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嗯,不错,你们好好噶伙,说完就进屋了。
同学带我看他家的金鱼,三个大缸的金鱼五颜六色,大小各异,品种多样,很漂亮。他说你喜欢,我让哥送你几条,我摇了摇头,但后来还是收了几条,他哥拿来个玻璃瓶,给我捞了十几条,并告诉我金鱼的品种,有草金鱼、鼓眼、虎头、红珍珠、蓝靛等,还给我讲养金鱼的方法,说最好放在缸里,喂活的、新鲜鱼食,那种红色的小糜虫,水库和水湾里都有。
回家后,我找出来一个小水缸,盛上水把鱼放了进去,同时用铁丝、口罩布做了一个小圆网,抽空就到水湾里去捞鱼食。开始,在榉林山下的水湾里捞,后来到湛山水库附近,有时还到浮山所、田家庄一带去,那里是一片片菜地,水湾的鱼食还真不少,清澈的水渠通向海边,水渠两边还有小毛蟹,顺便捉着带回家炒着吃。
金鱼长得很快,两个月的时间竟然有拇指一样大了,圆嘟嘟胖乎乎的,在水缸里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瞅着它们的样子可爱极了。那天,我捞鱼食回来,兴冲冲地奔到鱼缸前,低头一看愣住了,只见鱼儿都飘在水面,肚子鼓鼓的一动不动,死了?!我脑子里出现一片空白,用手捞出一条看看,真的死了,身子都有点发硬了,为什么?怎么了,怎么回事?我大声的喊着。
妹妹告诉我是邻居x姐喂咸鸭蛋了,自己也在旁边,我气冲冲地说:你怎么不阻拦!“我以为鱼也饿了呢”,妹妹怯声回答。那时能吃个咸鸭蛋也不容易,能拿出点喂金鱼,大概也没什么恶意。可怜我那摇头摆尾的“蓝靛”胖乎乎的珍珠鱼呀,他娘的,好心办坏事,我心里骂道……。养了几个月的鱼就这样一命呜呼了,为此心里难过了好几天。自那以后许多年再也没养过金鱼。
大名路上与徐同学家对面还有一个叫韩邦国的同学,父母好像在卷烟厂上班,我有时到他家去听留声机,那个老式的留声机放在吊铺上,从木梯爬上去坐着听,大都是外国的军乐片子,如马赛曲之类的,雄壮有力,节奏感很强。“文革”间很难得。他还将留声机抱到我家听了几天,六、七张片子听了好几遍。
时光流水,岁月如梭。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风雨兼程的奔波,与这些同学都已失去了联系,但有些记忆却印象至深,虽然都是些平凡小事,但却是童年的一段美好记忆。
大名路往北,穿过长春路有大名路小学,听朋友介绍说以前这儿是一些卖杂货的地方,年建起了大名路小学,0年学校进行了改建。现在学校占地面积余平米,建筑积多平米,有17个教学班,余名学生,是一所具有现代化气息的市级规范化学校。
有学校的地方也是有灵气的地方,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伴随着历史的脚步悄然前行。历史总是在螺旋式地上升,波浪式地前进。
现在的大名路已面貌全非,与以前大径相庭了,以往的平房,变成了一栋栋楼房,昔日的宁静变成了今日的繁华,道路环境总是在不断地变化,但岁月中的记忆却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