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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又到新年。这一年,我不打算再买新年历了。这些年又流行起来的年历,仿佛是一场文艺复兴运动。本来生活中逐渐消失了的东西,改头换面再度出现,五颜六色,从头到尾满满地点缀着文化。但是见过它上一世的人,就知道它骨子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东西。
我很小的时候在南方,家里的日历是挂在墙上很厚的一叠纸,有个金属夹子,一天撕一张。绿色字是工作日,红色字是星期天。在那个日历上我学会了不少字,但是天干地支一直没认全,因为觉得那些字特别神秘,有着小孩无法了解的意义。为什么鼠是子,牛就丑,亥是猪?一定是属于大人世界的语言。我很喜欢日历纸,因为可以用来折纸青蛙、纸船、纸鸟。折之前要先把日历纸的一边裁掉,裁成正方形。我经常为自己裁出的正方形不够方而懊丧。
图|谢驭飞
后来都换成了大本的挂历,印的是当时的美人明星,明眸善睐,好像随时可能在挂历上回过脸儿来。或者就是插花,四时不谢的芬芳。因为挂历太大,又是光滑的厚纸,不容易写字,所以美人挂历并没有堕落成像《第一炉香》里写的那样,“在美女的臂上,母亲用铅笔浓浓地加上了裁缝、荐头行、豆腐浆、舅母、三阿姨的电话号码”,最多是在谁的生日上用笔加个圈儿。年节假日早在挂历上印成了红色,小孩心里一天天盼着向红字接近。大本挂历的用途最后总是给我的课本和练习册包书皮,因为别的纸都没有那么厚,不禁揉搓。开学前一天,从床底下翻出成卷的旧挂历,裁剪拼贴,包完一大堆以后所有课本一色素白,很有气势,让我心里充满了小学生能想象到的骄傲。如今,既占地方又费纸的年历再次出现了,精美到舍不得撕,只能翻着看。如果书桌空间够大,有一块地方可供一年到头摊着年历,那也不错;但书桌的空间总是不够大,书本文件一旦开始堆到台历上,就积重难返。等偶然想起把年历扒拉出来,两个月已经过去了。错过的那些图画文字,带着点内疚感迅速翻看,好像又把那点日子过了一遍,但什么也不记得。最好用的年历是我的朋友海带做的年“老鼠什么都知道”年历,每周享用一道美味的老鼠很可爱,还可以触发晚饭的灵感。纸是清爽薄韧的象牙白,手感很好,又没有好到摸一下都有负罪感的程度。我用来列算式、演草,推演实验步骤,写买菜清单,给朋友同事写便条,全是生活的原始记录。在疫情封锁的日子里,我跟着网上视频学折纸飞机,折出一只又一只小白鸟,悠悠地从房间这头儿飞到那头儿,孩子追着跑,嘎嘎直乐。后来海带宣布,年只出一个大单张年历,不出整本的日历了。有人问:“是因为去年画太多画吐了吗?”他好像承认了。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生活圆桌”栏目读者投稿文章。欢迎大家踊跃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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