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们还在上课。走进园内,余周周已经记不太清这个当初抛弃自己的“邪教”长得什么样,林杨却惊喜地发现,除了天花板和老旧的运动设施经过了修缮,整体的构造一如当初:还是一样的白色地板,栏杆上插的彩旗刮得皱皱的,秋千随风轻摇,上体活课用的各种小工具还是静静地搭在那里,有一副在等待他们归来的姿态。
听说有人来拍婚纱照,幼儿园老师们纷纷围了过来。余周周歪着头看林杨,看他努力地东拼西凑、七问八问,终于靠着仅剩的记忆和特征的推敲模糊地讲出了当年哪个班哪个老师,以及和凌翔茜、蒋川同班的学习经历,傻笑着回应来自同龄老师们的夸赞和艳羡。同一片天空下,十七年的时光像是叮当猫特有的任意门,她和林杨轻轻一跨,好像只要一瞬,就能从懵懂无知的男孩女孩,摇身一变,成为待娶待嫁的男生女生。你好,旧时光。余周周在心里温柔地说。
林杨麻麻烦烦地讲述完自己的光辉历史时,身边的余周周已经不见了踪影,整个摄影组也一前一后地忙碌起来,婚纱西服来回交错,化妆品、道具轮番上阵,像是在操场的一处,筹备着的一场盛大的表演。“林先生,你可以过来换衣服了。”一位化妆师过来提醒。他正迷迷糊糊转过身打算去挑选西服的时候,余周周已经完成了第一个造型,公开亮相……看到的第一眼,他的心跳忽然漏了那么几拍,也不知如何评价,只有呆呆地站在原地欣赏。那时的林杨突然深刻地理解到,“惊为天人”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余周周休息室里走出来,耳朵两边的发丝挽起,留成公主头;拖尾婚纱的中长度裙摆像孔雀尾巴一样在身后绽放,朵朵白色玫瑰在右肩膀从上至下花藤式地点缀;腰间处使用水晶连接成的流苏,使得美丽流泻不停;裙身飘逸柔长,层层雪白,把她衬托得像浑身撒了霜糖一样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她并不时常化妆,偶尔会为了重要场合加个淡淡的粉底和口红,面对身边人的时候,还是经常性的素面朝天。她觉得浓浓的妆容是一种拘束,无时无刻不把你困在一个华丽的牢笼里,她宁愿做最真实的自己,也不愿戴着一副假得让人发怵的面具面对最亲的人。但今日的惊鸿一瞥,是为了圆每个女孩子蛰伏在心底的梦,不是想象,不是扮演,而是真切地让她感受到了雅典娜女神附身的姿态。“这样很漂亮!周周。”林杨上前,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嗯,我知道。”她点点头随口附和,嘴角扬起迷人的弧度。然而林杨也并不逊色,没有精挑细选,裁剪得体的白色西服穿在身也显得英气逼人,眉眼清俊,神采奕奕,高挺的鼻梁显示出男性的刚美之气,精致领带衬托出一股站在世界中心的强大气场,笑容明朗自信。这一刻,他不是别人的谁,而是余周周的梦里最星光闪耀的主角。
“我还记得那天是我生日,你穿的是白色的短袖,凌翔茜特傻地在你一边哗啦啦地撕着挂历纸,然后一大堆路人甲乙丙丁围着你转。”余周周傻笑。“行行行,就你最机灵?!我问你从哪儿来你还说你家……”
女孩子坐在秋千上,男孩子蹲在跟前为她整理裙摆,以幼儿园的小操场为背景,两人谈天说地,一点一滴地拼凑着那个下午的模样,任摄影师抓拍也不曾停下。跟十七年前一样,阳光正好,欢快热闹,或许彼此的人生留存着的空白区域,就是从那时候起渐渐有了美丽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