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间从火爆转为沉寂美女挂历专业摄影人谈时尚与争议
挂历,曾经是家里必备的生活用品,是提升家里环境的重要装饰品,更是新年来临之际的送礼佳品。又到了年底,人们延续着各种各样的或是传统或是新潮的辞旧迎新方式,唯独曾经风靡一时的挂历依然被遗忘。从热捧到冷场,挂历只用了20多年就从“时尚”转为“怀旧”。
在老金的挂历小店里,曾经风靡一时的美女与宝宝系列,已渐成明日黄花。
挂历·物
挂历小店
9成主顾都是老年人
西黄城根北街,来往匆匆的人们很少会注意到路西侧的一个小门,小门的入口处立着一个并不明显的招牌,写着“挂历”两个字。在年末的忙碌中,挂历显然是被遗忘的,这个小店也一样,昨天门庭若市,今天苦苦支撑,明天也许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店主金安光已经70多岁,店开了30多年,除了大年三十,金大爷没有一天不在迎来送往招呼老主顾。只是现在,老伴住院了,他医院照顾。为了不让那些特意来的人们失望,他把好朋友老孙叫来帮忙。
二人相识已快20年,当年,老孙从门口路过,无意中发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店主选挂历的眼光不俗,俩老北京就这么“客气”着成了相差近20岁的忘年交。老孙说,金大爷16岁进入工厂上班,后来因为工伤选择内退。上世纪80年代初,金大爷先开了家小书店,也顺便卖挂历,后来搬到现在的位置。随着时代变迁,挂历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按照金大爷的说法,北京五环内,也几乎只剩下这么一家卖挂历的小店。
小店里目之所及是各种各样的挂历:生肖小狗、风景山水、花卉鸟兽、香车美人……这样琳琅满目的热闹如今并不多见。虽说现在有各种更便捷的方式提醒着日子更迭,但依旧有人离不开挂历这种最简单朴实的方式。“您这儿是卖挂历吗?”老孙循声看去,一位老人小心翼翼地迈进门。这位已经80多岁的老人家住东直门,一路打听着坐公交车找到小店。“我离不开挂历,没有挂历,这日子三天两头忘。我从东直门坐车到北海,打听半天才找到。”老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拉着素不相识的老孙的手,仿佛找到了依靠。老孙说,每年来店里买挂历的,八成是老主顾,老主顾里90%以上都是老人。里屋的小桌上,散乱地放着一桌子零钱,因为老人不会使用电子支付,所以每天要准备相当数量的零钱。
风光不再“大美人”封面淡出视线
明年是狗年,店里一半的挂历都是各种各样的小狗。老孙说,除了生肖,保留下来的挂历系列还包括伟人、书画、风景,曾经风靡一时的美女与宝宝系列,已渐成明日黄花。
小店挂出的挂历品种有将近百种上下,而“大美人”封面的只有四种。老孙笑称,这也许是近几十年,人们的思想和感官再不需要美女和泳装的刺激,包括名车这种曾经只出现在挂历中令人仰望的事物,如今也随处可见了。挂历的消费主力不再是年轻人,明星、美女再也不需要“上挂历”出名了。
老孙说,曾经还有一个系列也是火到“没朋友”,那就是宝宝系列。“以前很多新婚的年轻夫妇,新房里都会挂上一本宝宝挂历,算是一份美好的希望。”而现在,不仅再没有小两口会挂宝宝挂历,连生育都成了需要鼓励的事情。
如今,书画系列还算坚挺,很多名人字画印成的挂历,成了老人晚年时光学习书法绘画的模本。
用老孙的话说,挂历最火的那些年,“老头儿可是赚着钱了!”那时候一本挂历卖10块钱,就能赚2块钱左右,要是赶上单位来采购,一拿一千本儿起步。而那时,二级工的月工资也只有40块零1毛。
但是挂历的风光并没有持续太久。90年代中期就开始走下坡路。当年,北京很多印刷厂都会制作挂历,后来变成只有几家个人的印厂在印刷。现在,金大爷店里的挂历基本都是南方厂家通过快递发货。如今,店里多数的挂历还都维持在二三十块钱左右。最便宜的压在玻璃板下的单张挂历一块钱。
一年一会独撑小店只为一句“明年见”
替金大爷看店的这几天,老孙明显感到今年挂历的销售比以往还要差。去年还有私企来成箱购买,但是现在眼见已经快到年底了,过去的旺季如今依然惨淡。
挂历是“季节性”商品:11月开始卖,12月是旺季,过了1月份就走下坡,春节一过基本就完了。老孙说,平时,金大爷独自支撑着这间小小的店面,卖点书本文具,一天的流水不过几十块钱。
我劝他把房子租出去,拿租金多省心。可他舍不得:关门了,老顾客上哪儿买挂历去?我出门上厕所,门上都贴着电话,就怕人家大老远找来了撞锁。
金大爷的很多顾客一年只来一次,孩子的一年叫做成长,而老人的一年则意味着更多的伤感甚至是离别。金大爷就经常跟老孙念叨起一位95岁的老人,每年都是自己来。金大爷问他为什么不让孩子来,老人说就为了“来跟你碰碰面,看看你好不好。”老孙告诉记者,金大爷有个习惯,每位顾客临走的时候,他都要说上一句“明年见”。这句“明年见”,是礼貌,是祝福,是期待。也许是明年的相见甚欢,也许就是永别的倏忽隔世。
挂历·事
卷门帘包书皮挂历曾经多功能
36岁的穗子(化名),马上要迎来生命中的第三个本命年。她忽然想起,自打从出生的小平房搬离后,家里就再也没有挂过挂历了。
小时候,挂历是简陋的房间里出挑的装饰品。挂历中的世界距离自己太远了:绝色美女展示着红唇大波浪,肆意的美丽着;金碧辉煌的摩天大厦,在被煤烟熏黄的墙壁上,骄傲地矗立着;或是拉风的摩托、炫酷的跑车,而现实中,家里唯一的私家车就是老爸的二八大永久。
穗子记得,奶奶就老是抱怨,花里胡哨的挂历看得眼晕,美人大冬天地也穿着高衩泳装,看一眼都替她冷得慌。那么大的画,日期只有下面蚕豆粒儿大小,奶奶每年总是抱怨着再在挂历上挂一本月历牌。
自从有了挂历,穗子的书本就都有了雪白的书皮。手巧的爸爸把去年的挂历从床垫下抽出,刷拉撕下一页,对折、裁剪,几下就让书穿上新衣,再写下书名和穗子的名字、班级,一切郑重得像是仪式。
曾经的北京还很风靡过一阵用挂历纸加上曲别针做门帘。那一年,各家的旧挂历都成了抢手货,奶奶和妈俩人几乎有两个月的时间,每天吃完晚饭就低头做门帘子。这项大工程耗费了十几本旧挂历、几十盒曲别针,做完后外面再刷上一层清漆。最后做成了,得三个人合力才能抬起来挂上。那一年,院里每家的门框上都挂起了色彩斑斓的挂历门帘,随着人们走进走出晃来晃去。
挂历中的事物很多成了现实
年,穗子一家搬离了小平房。那一年,爸妈单位都没有再发挂历,街头的挂历摊没到该甩卖的日子,就挂起了“买一送五”甚至“买一送十”的招牌,穗子发现,那些曾经高不可攀的美女、名车,现在竟也如此廉价了。
在新房子里,爸不允许轻易在墙面上钉钉子,穗子也不再用挂历包书皮,唯一不变的就是奶奶屋里的月历牌,只不过变成了台历式的,只有奶奶才能想起每天撕一篇儿。
过了将近30年,挂历中的事物很多都成了现实。泳装比原来更漂亮,只不过穗子总觉得得减肥后穿上才好看;家家都有了私家车,只不过堵车成了让人头疼的难题;家里养了挂历上那种小狗,只不过并不乖巧咬坏了穗子心爱的高跟鞋;就连挂历上曾经遥不可及的美国帝国大厦,当穗子真正站在上面的时候,感觉也没有小时候看挂历时的震撼。连现在的计时工具,都是自动的,让人很难再感到时光的消逝。而挂历则更有仪式感,每月一翻篇,每年一更新,提醒着岁月更迭,提醒着光阴流转。
按老金的说法,他的挂历小店几乎是五环内仅存的私营挂历店了。
专拍挂历美女的“中国时尚摄影第一人”贾育平如今已年过八十。
■记者手记
人生如挂历
采访了拍摄挂历的老摄影师,走访了现在依然坚守的挂历小店,只觉得虽然挂历不再流行,一个时代悄然远去,但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执着和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