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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深焦DeepFocus深焦DeepFocus
日光之下导演:梁鸣编剧:梁鸣
主演:吕星辰/吴晓亮/王佳佳/陈永忠
类型: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中国大陆
语言:汉语普通话
采访
刘二千
整理
pury往事如烟
编辑
苏打味
去年,在第3届平遥国际电影节上,梁鸣导演凭借处女作《日光之下》获得了费穆荣誉最佳导演,该影片也荣获罗伯托罗西里尼荣誉评审荣誉。目前,电影《日光之下》入围第49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光明未来竞赛单元以及哥德堡国际电影节“英格玛伯格曼处女作”竞赛单元,成为一月国际上最抢眼的华语电影。
导演梁鸣和女主角吕星辰在鹿特丹国际电影节国际首映现场与观众互动在与梁鸣的访谈中,他一再提及到“情感”和“真实”,在我看来这或许也是理解《日光之下》的关键概念。某种意义上在处女作中,梁鸣便已经达成了对电影更深刻的理解,因为他在叙事与情感中选择了后者,而且试图捕捉某种极端而暧昧多义的情感状态。这部以青春片为外壳的影片描写了一段无法以特定范畴来界定的情感关系,它当然被置放在九十年代的东北这一特定时空背景中,但在一个相当封闭化的叙事中,这一时空背景始终只是作为人物主观视角中的一瞥现身。事实上,对视点的自觉意识贯穿全片,它们被不均匀地分配在四个青年男女身上,尤其以少女谷溪(吕星辰饰)最为集中。视点设计使影片得以用力于人物在极端情境中的心理变化,而不是沉溺于情节编织的廉价快感中。
如果说情感是梁鸣试图呈现的对象的话,真实则构成他的美学原则。我在犹豫是否应该提及旷日持久地纠缠着电影理论的对真实与幻觉的讨论,但不管如何,巴赞所谓的“木乃伊情结”对某些电影人、某些电影风格依然是有效的,况且这真实从来就不是简单的模仿。拍摄时的手持、实景和即兴的倾向,都展示了梁鸣的“木乃伊情结”。但还远远不仅如此,在情感与真实的交汇处,更应该有人物瞬间情绪的细腻和强度,依照自身逻辑展开的人物行动,以及随着这种种行动和反应不断发展着的人物性格。而构成《日光之下》核心所在的,正是这些我们称之为“真实生命”的东西。
深焦x梁鸣
深焦:《日光之下》英文名是“wisdomtooth”,影片主要集中于少女谷溪的视角,呈现她对哥哥谷亮暧昧而倒错的情感,这种情感关系又裹挟进入一桩神秘的谋杀案。请问创作这个故事的意念是什么呢?
梁鸣:我是东北人,在过往的八九十年代,整个东北的土地上,有很多人和往事会让你觉得在今天几乎是不存在的。那种感觉一直在我童年的记忆当中保留到现在,很强烈。在东北有一些人身份是比较模糊的,我注意到这样的人的生存状态,所以产生了一些联想。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对兄妹,从小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在这片土地上也没有任何依靠,只有彼此,那不论亲情,爱情,友情,都没有办法去定义他们的情感了,甚至这种关系中还会像父女与母子,他们的血肉和灵魂应该都交织在一起。谷溪和他的哥哥也在这种模糊中彼此陪伴,他们无从考证究竟是何种原因造成如此,只能去进行多种猜想。我一直对人在某种特殊境遇下的生存状态抱有兴趣。今天的“人的状态”和过去是有非常大的差别,你看过去的老照片和旧影像资料中,人们的脸上的那种东西,是一种不同的精神面貌,那是没有被新时代浸淫过的一种神态。如今是一个充斥着科技存在的世界,科技当然给予我们的生活诸多便利,但同时也让我们丧失了很多东西,那些曾经弥足珍贵如今渐渐消失的一些。仔细回想那个时代其实很难与外面的世界产生链接,那时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会更珍重,也有一种纯白洁净的感觉。
深焦:你是一个男性导演,你选择一个少女作为影片主要的视点承载者,这是为什么?
梁鸣:其实任何视角都可以讲述任何故事,我可以选择哥哥的视角,可以选择闯入者庆长,也可以纯粹的客观视角。都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我们也无法先知怎样的方式就是最好的。我只是一直对人的心理比较感兴趣,尤其是女性心理。我也喜欢观察别人,包括我的亲人以及当代年轻人,女性身上她们内含的那种力量在某些层面上要强于男性,尤其是在某些重大时刻她们的那种沉着、冷静和坚韧,而很大程度上它们是被人们忽略的。我觉得女性的情感会更丰富,当然男性也会有细腻的情感。比如就一个家庭来讲,它是否和谐,是否完整,是否美满,丈夫会成长为什么样的男人,孩子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更取决于家庭里女性的作用力。其实我们不应该去强调男性或者女性。
深焦:青春片对你而言是否意味着描述某些异轨情境的安全符码?
梁鸣:我写剧本没有想太多,日光之下不是命题作文。我就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和过往对电影的认知来写。就谷溪而言,我没有刻意去描写她发现哥哥有另外的恋情的时候她的直接冲撞,她反而是希望自己能去接受这个女孩,她有摇摆和怀疑。她也真的喜欢这个女孩,那个女孩对她也很好对哥哥也好,三个人在一起也很开心。她没有想到是渐渐地,随着哥哥和庆长的情感深入,因为亲密情感总归是需要两个人有私密的空间,自己就渐渐被抛开了。被抛开之后她也一直尝试着让庆长意识到她和哥哥不仅是兄妹那么简单,但她又很难去表述,没有办法用很完美的语言去凸显自己的情感。我喜欢让我的人物自由地往下走,不太愿意让他们一定会往哪个方向去,这种自然的流淌会让我代入他们。谷溪最后的防线就是在那个温暖的午后醒来而坍塌的。我有做过一些采访,一些女性朋友童年时目睹父母的亲密接触,她们会完全无法接受。不是因为嫉妒,可能就是生理或心理上天然的抗拒,就是觉得很尴尬。
深焦:梅峰老师是本片的剧本监制,他对剧本有过什么建议么?
梁鸣:我原本的剧本当中犯罪的那条线和谷溪那条线是平行交织在一起,同等分量的。梅老师就会说还是情感线更具吸引力,他希望我的视角能够更加统一和极致,希望犯罪的线能藏到后面去,情感线作为前景,犯罪线作为后景。拍摄的时候我都拍了,最后剪辑的时候发现梅老师说的话是特别对的,就让犯罪线弱化在背后,不过所有人物都在犯罪线上出现过,他们散落在这条线上不同的位置,一直贯穿到最后。
深焦:你觉得成片对剧本的还原度有多高?在拍摄过程中你倾向于严格控制剧本的实现还是依据拍摄条件进行调整?
梁鸣:拍之前也很难预想自己一定是什么样的工作方式,就和写剧本一样顺着自己的感觉走了。我每天到现场都会有新的想法和感受,比如每天的天气都不同,演员之间的化学反应也都不同。他们很快就变成了朋友,吴晓亮跟王佳佳本来就是十多年的好友,吕星辰跟他们又进入得特别快。我在现场增加了很多戏,比如说那天早晨他们到森林里,他哥哥突然拿雪冰她那个大雪是我们没法预测的,我们没想到雪下得那么大。半夜就和制片组临时开会,因为谷溪家特别冷,除了要夜里两三点去生炉子,还要保护好她家周围现场的雪。我就希望他们在下雪之前和下雪之后在情绪和故事的走向上有另一个方向,因此尽力保护这么一场难得的大雪。伊春每年的雪都不小,但是单场雪下那么大特别难得。
深焦:所以他们进森林那场戏都是新加的?
梁鸣:是新加的,而且拍摄时我们几乎保留了当时雪地的状态。他们皮肤被冻出来的红色,经常吸鼻子的动作,都是真实的表现。森林里的那些戏也都是临时加上的。我说这么大的雪你们仨要一起上山,你们在山顶天台看这片广袤深邃的森林,看这片故土,吹着冷风,因为每个人的情绪都有当时内心的故事。庆长的故事是它是否要回来,还是留在韩国,到底哪是她的故乡,未来会在哪?兄妹深爱这片土地,又没有身份,其实是漂泊、没有安定感的,谷溪唯一的安定感就是哥哥一直在妹妹身边。
深焦:故事的背景是特意进行了模糊化处理么?似乎只有韩国的现代想象、随身听、舞厅这些元素透露出大致的时代背景,这跟很多青春片对时代元素的大量征引明显不同。
梁鸣:我没有特意模糊化,我只是刻意不强调它。电影里谷溪家的挂历上面写着,声音上也做了些处理,开场兄妹洗澡,哥哥给她搓背,澡堂外的电视有一些九十年代的广告,需要大家去观察。那些都不重要,大家只要知道这是一段往事就够了。
深焦:你在一次采访中曾说很怀念在故乡伊春的生活氛围,试图在影片中重现这种记忆,可否用文字简单描述你记忆中的家乡感觉?
梁鸣:我很爱我的故乡。它不是重工业城市,所以我对其他一些没有特别的感觉。故乡是在隐隐的忧伤之下,又裹挟着美好和纯真。
深焦:在影片中你又如何对它进行视觉化呈现?
梁鸣:我希望能够建立一种真实,所以大量的自然光,演员也几乎都是素颜,在调色上我们也尊重了原始素材,希望尽量还原摄影机的捕捉。故乡现在有一半已经不是过去了,因为城市化改造。不过还有一些场景还是以前留存的,他们走过的小桥、铁路、街道的场景都还是过去的感觉。其实差别没有很大,现在空气依然很好,云的层次还是非常丰富,我有时会恍惚仿佛回到了童年。
深焦:影片某种程度上营造了一个相当封闭化的故事世界,所有视点基本不均匀地分配于四个主要人物,也就是处于青春期的男男女女,成人的世界基本上只以主观视角内的一瞥现身,这么处理试图取得怎样的美学效果呢?
梁鸣:视角就是跟随谷溪的视角,她看到了什么我们就看到了什么,我们并没有比她知道的更多,其实电影完成我自己也变成了观众。有些其他视角,谷溪几乎也都全部在场,或者在远处窥视。(深焦:她结尾做了个梦,在梦里她似乎意识到哥哥参与了这件事,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对,这个是开放的。诸如女性的第六感,比如她很多次都注意到冬子和哥哥在偷偷地说话,可能会隐隐约约地联想在一起。KTV那天晚上哥哥和冬子吵架,镜头拍到谷溪嘴角有一个非常不经意的微笑,她这种微笑是很有意味。这里也渴望有多重解读的空间,梦境也许是另外一种现实。
《日光之下》拍摄现场
深焦:基督教元素相当普遍,整个故事似乎某种意义上可以解读为“罪与罚”在世俗世界的展开,所有人都在承受着“德命相配”的焦灼命运。可否详细谈谈基督教观念对影片叙事的影响?
梁鸣:基督教在这里主要是作用于谷溪对世间的理解,她意识到世间不止是人间这么简单。世间也有还有另外的东西,比如姜老板虔诚的信仰。我没有想要讨论评判,在《日光之下》里,宗教与其他人事一样,对谷溪而言都是若即若离和暧昧的。她没有说多信奉宗教,只是时常会去听,她录下来在干活的时候也听,说明她去了不止一次。但是对于我这个创作者来说,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每个人都有内心的丰富的善和恶,只是有的人会独自消化掉这个恶,有的人因为性格使然会释放出自己的恶,公开做出失去理智的冲动。谷溪去接触宗教也是更像观察姜老板这个人物,她以为宗教对于姜老板来说是某种精神的力量。她从只有哥哥,一直到她可能会突然觉得自己拥有了很多。但最后这些都渐渐地分崩离析,甚至连她哥哥都不在了,回到了自己一个人的状态。但每个人脱离母体后本来就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要独自面对生命里的苦难,人都是在痛中成长。
深焦:你是教徒么?
梁鸣:我不是教徒,但是对宗教很感兴趣。我在拍摄前经常会去教堂听牧师的证道,它会让你觉得宗教不只是一种依托或祈佑,而是能够让你更加清晰地认识自己,让你知道认识自己比认识其他人更重要。
导演梁鸣与主演吕星辰在鹿特丹电影节
深焦:对特定空间环境中情绪或情绪的表达可以说是“最好的娄烨”,尤其是《春风沉醉的夜晚》。你曾参演《春风》,也担任过《浮城谜事》的第二副导演,请问在《日光之下》中,你是否有自觉地师法娄烨呢?
梁鸣:谈到娄烨对我们的影响,其实不只是我,他会影响到和他合作的每一个人,我们能从他的身上看到他对电影的专注,极度专注和极度执着,他打开了我对电影的认知。我曾参演他的电影《春风沉醉的夜晚》,虽然最后我和黄轩的那条线被剪掉了,但这段经历让我意识到人与人的关系是非常微妙和暧昧的。恰恰是这层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感反映了人情感的奇妙之处。也许人的情感会善变或者变幻莫测,但这种情感会是持续的、未知的,有它丰富、活力、独特的一面。除了参演娄烨导演的电影,我还给他做过副导演,做副导演是去到第一现场看他怎样拍电影。我非常欣赏他以演员为核心的拍摄方式。他最注重的就是演员,当初拍摄《春风沉醉的夜晚》的时候,他给所有工作人员开会,要求所有人在现场不能评价演员表演的好坏,并且不能干预演员的表演,不论灯光、摄影还是话筒,演员有需求就要配合上。如果演员想要奔跑,所有剧组人员都要跟上,不要问为什么,这其实无形中给了演员巨大的表演空间。我和我的主创我们也非常强调表演为重,因为任何故事都是人发生的事,人与人之间的事,一般是先有人才有事。我试图让演员们置身于真实的环境中,以真实的情感去表达当下想要表达的东西,这一点我觉得我受娄烨导演影响很深。《日光之下》是全程手持,我们特别强调摄影机共通甚至预判演员的情感。
深焦:美学上,还有哪些导演是你欣赏并试图借鉴或转化的?
梁鸣:我超爱李沧东,甚至多过要爱是枝裕和。他是个很全面的导演,但他的所有电影中没有任何环节是刻意突显的,都是很平衡的。我觉得他电影中的平衡是很厉害的。他电影中摄影、演员都非常优秀,但都不会突显。他电影中的各个环节都很和谐,这种和谐是非常难的。电影中不管是演员、美术还是摄影机运动,都是把握一种细微尺度之下的呈现。
深焦: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舞厅那场似乎是暗示谷溪和谷亮确实有“不伦”情感关系?
梁鸣:这个可能只有谷溪和谷亮清楚,这也是谷溪的私密部分。其实黄碧云的书名非常有意思,“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我会觉得书名带给谷溪的冲击力很大。当她发现哥哥和庆长情感升级和变化,她觉得这个书名很讽刺。在这个层面上你要去这样理解,庆长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但你为什么不向我索取?这也许恰恰证明他们并没有什么。谷溪想用那段热烈而赤裸的文字在讽刺自己的同时,回击那天下午不堪的一幕。我自己更愿意相信他们没有发生。
剧组在平遥国际电影展
深焦:你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表演专业,此前也有相当丰富的表演经历,这一背景对你执导有何影响?
梁鸣:影响是很大的。这让我能够快速和演员建立一种通道,尽管每个演员所需要的方式不一样。我几乎没有在现场演示如何表演,更多的是情绪提示,让他们明白我希望在这场戏里达到怎样的效果和层次。幸运的是片中的几位演员能够很快地懂我的意图,这或许是天然的一种默契吧,也可能是我做过演员的缘故,能够比较准确地传达出我的诉求。
深焦:《日光之下》的技术班底非常引人注目,何山担任摄影师,朱琳担纲剪辑,声音由张金岩、龙筱竹完成,丁可则创作了原创音乐,能否讲讲你跟他们的合作?
梁鸣:我很幸运,能够请到他们。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都非常出众,因此非常感谢他们愿意来参与这部戏。何山是最早进组的,电影开拍前,我们在东北看景,他还为我们当司机。他拍《心迷宫》的成本非常低,但摄影上的天赋已经展现了,《暴裂无声》的影像水准就很高了。还有就是我一直想找个个子高的摄影师,因为的演员都是高个子,摄影师个子高在大量手持时能更舒服些。剪辑是整个项目快结束了我们才考虑的,朱琳老师在业界很有名气,开始我们不敢请她;后来她看了剧本和素材后决定参与,我们很高兴她会来。张金岩和龙筱竹老师是铁搭档,影片不管同期还是后期都做得很好。至于丁可,当初听了《踏血寻梅》觉得他非常有才华。他的音乐非常独特。得益于专业的团队,我们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消耗,进度还是比较快。
深焦:作为处女作导演,你在完成本片后对电影的理解是否有了变化?
梁鸣:这个变化肯定是存在的,而且我隐约感觉这个变化从很多层面都在刺激我,从影像上下文的衔接、剪辑到声音,从技术到对电影的抽象理解,都有很重要的推动。作为一个新人导演,我最初对很多东西都没有清楚认知,比如调色、后期剪辑等等。我和我的主创互相给予对方自己的理解,共同完成了这部电影。
梁鸣在青葱计划颁奖礼上
深焦:聊聊影片的发行吧,是否打算上映呢?
梁鸣:我和出品方希望能在一些影展上有收获,再上映。因为当今的电影市场没有大卡司、没有话题性的话有一定难度,所以还是希望能有些影展的嘉奖。这不仅仅是想收回成本,更多的是希望我的主创们可以获得认可和机会。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平遥国际影展的原因之一,我觉得这个影展在贾导和马主席的带领下非常得专业。
深焦:你对立志于进入电影业的后来者有什么建议么?
梁鸣:对于我来说拍电影就是一个不断做选择的过程,选择跟怎样的资方合作,选择故事的发展、结局和人物的命运,包括筹备时选择什么样的演员和主创,后期时的剪辑选择等等。我唯一能给的建议就是当你无法做出选择的时候,那就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电影是你自己的作品,只有你的情感和直觉能帮你做最好的选择。
-FIN-
原标题:《穿行在欧洲北疆,重现东北土地上的往事和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