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12月29日,归零、记忆、清除,34..……在北京市东城区赵府街副食店站柜台长达33年,这是李瑞生使用电子计算器最多的一天。他的“老伙计”算盘,已经被打包进了归家的行囊。“盘完货,我们今晚就离开北京了。”李瑞生的爱人王学芹说完这句话,眼睛一红,背过身去,继续收拾东西。这一天,比李瑞生实际应该退休的时间晚了21个月。
小店里,两根老式的日光灯管都开着,屋里的光线并不明亮,房顶上漆皮剥落的斑驳、柜台上年代久远的划痕,都清晰可见。墙壁上张贴着营业执照和经营许可证,以及关于食品安全、商品价格规范、烟酒销售规范等告知书,纸面均已发黄,又都被透明胶带保护得很好。还有一份用毛笔字书写的《安全防火组织制度预案》,指挥、灭火、断电相关的责任人均是李瑞生。正中间则是一张毛主席画像,看起来干净如新。此外,还有一副挂历,仅剩最后一页,即将跟年正式告别。
最显眼的是货架上方悬挂着的两幅广告牌,从左到右依次写着调味、副食、名酒、糕点、香烟、糖果12个大字。固体酱油盒子上印有北京火车站的图案,代藕粉、糕干粉是20世纪孩子们珍贵的“营养餐”,“大前门”“牡丹”等老牌香烟的包装样式跟现在几乎没区别,“中国红”“竹叶青”等酒类品牌则早已“改头换面”……李瑞生介绍,广告牌由水粉绘制而成,大概有50年的历史,上面的大部分商品已经不复存在,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就是几代中国人全家老小的“刚需”。他甚至没想到,若干年后,甚至还有外国人想要购买这幅广告牌。
“曾有个德国人,用很不流利的中文跟我说,他出块钱想买这老广告牌,再给我换个全新的。”对此,李瑞生表示:“那时候觉得是公家的东西,给再多钱我都不能卖。现在我更明白,对于老人来说,那是一个时代的念想。而年轻人呢,我希望他们看到这块牌子,都应该了解那段历史。”
赵府街副食店年正式开业,当时门店面积超过平方米,仅售货员就有将近20名,而且都是青壮年。现在,“老国营”的风貌一直没变,因而成了“网红店”“考古店”。除了游客慕名前来围观,还有新婚夫妇在此拍摄复古婚纱照。
一扇门窗,与世隔绝,但小店里的酱香却飘向胡同深处,绵延了半个多世纪。在李瑞生看来,这不仅是老北京舌尖上的味道,也是一家老店的人情味。
因为盘货清账,副食店当天并不营业。寒潮天气门窗紧闭,仍有不少顾客敲着门,甚至扒着窗子询问:“我下班特意绕道来的,就买一瓶‘二八酱’行吗?”“今天为啥不营业?”听到这些话,李瑞生背着身子继续算账,没作任何回应,王学芹却于心不忍,她停下手里的活儿跟大家解释:“明儿再来吧,明天一早就开门。”顾客走后,王学芹告诉记者,“老李眼泪都在打转儿了,虽说咱早就想要退休了,但总归有一辈子的感情。”
30多年来,数不清的顾客提着瓶子、便当盒进店买酱,其中,以“二八酱”最为畅销。“通常都会自备罐头,还有人拿矿泉水瓶,这就相当考验功力了。甭管怎么着,上秤都是‘一勺准’,不多不少,还不弄脏一点儿瓶口。”李瑞生记得很清楚,以前老百姓多是几两几两的买酱,现在都是论斤买,还有外地游客一次买上20瓶,直接快递寄走。“以前是夏天卖得最好,现在几乎就没有淡季了,好的时候一天能卖上千斤,三四十号人排队买。”
顾客在副食店排长队买东西,这一幕在李瑞生的脑海中,是很多年前才有过的画面。“那时候很多货品只能限量供应,顾客拿着副食票排队购物的现象很常见。”
市场经济蓬勃发展,国营副食店却步履维艰。“不少同事买断工龄另谋生计,我就比较传统,认定一份工作就是一辈子的事。”回忆往昔,李瑞生感慨万千。“年的时候,根本招不到新员工,我就跟公司申请承包了,自负盈亏。”
随着附近的老店先后关门,新型商超相继开张,李瑞生倍感压力。他坦言:“早些时候,还真想过对小店进行重装改造,就是苦于没钱。”跟新开的超市相比,李瑞生自知缺乏竞争力,他果断淘汰一部分商品,保留特色产品,“就琢磨哪些是他们不会卖、老百姓又需要的东西。早前也没有24小时便利店,我们夫妻俩都是从早干到晚,就直接住店里,半夜有人敲门来买东西,我马上就起来了。”除了调整经营策略和营业时间,李瑞生还有一条坚守多年的红线——“食品行业,不容马虎!”店里的每一批麻酱、香油都会留样,供有关部门抽检,各种容器也定期清洗、消毒。李瑞生说:“哪怕只有一个人,每一道食品工序都必须做到严格把关。”“铁饭碗”不香了,但是酱香依旧。
一开始,李瑞生给小店的定位是服务中老年顾客。没想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跑来买酱。“以前穷啊,吃不起纯芝麻酱,只能用二分芝麻、八分花生拌酱吃。不管这些小年轻是不是图新鲜,让他们尝尝这种老味道,我觉得是好事儿。”这两年,小店迎来不少远道而来的外地游客,李瑞生就详细写好炸酱、吃酱的方法和步骤,贴在显眼的位置。“有人说我这是在弘扬传统饮食文化,我听着高兴,就像以前,‘发展经济、保障供给’,这就是我的岗位宣言。”
赵府街副食店的客人遍布北京,李瑞生本人却很少走出过这5米宽的胡同,“我差不多13年没歇过一天,20多年没去过故宫、长城,就连父母去世,都是晚上办丧事。有人讲我挣大钱了,说实话,我在北京连房都买不起,只能回天津老家养老。”
老店走红了,新人接班了。回顾职业生涯,李瑞生虽有遗憾,但却从不后悔,“高中毕业我就在副食行业当学徒,后来成为国营售货员,那是很令人羡慕的,找对象也很吃香。”说到这里,李瑞生看了一眼老伴儿,话锋一转小声说道:“我从柜员干到掌柜的,但却是多年都没见过工资卡,后来店里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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