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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0月,省级风景名胜青龙峡景区开景后,八方游客如潮涌入。大家被美景吸引,也被大峡谷的险要所折服。休闲者怎能知道,在这幽深、险峻的大峡谷里,有一项水利工程——青龙洞水库。他们更不会知道,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艰苦的条件下,修武县西村公社的干部群众是怎样克服重重困难,修筑这项水利工程的。
自开工至今,四十多年过去了,很有必要重温那段难忘的岁月。
一、水荒,水荒
还是先从西村公社的饮水困难说起。
修武县西村公社位于河南省西北部,太行山南麓。从地形上看,其前部分是两个狭长的山间盆地,其中耕地成片;后部分则沟壑纵横,与山西省的晋城、陵川山川相连。因为属季风气候区,降水多集中于七八月份。每逢暴雨,山洪挟裹着泥石流滚滚而下,给沿岸群众生命财产带来巨大损失。气候常年干旱,水贵如油,耕地根本无法灌溉,粮食产量低而不稳,社员们都靠吃国家的救济粮和返销粮过日子。
十年九旱,导致人畜饮水都是大难题。水窖储水量有限,全公社只有几口深井可供饮水。公社所在地西村有一口深井,可水井位于村南的大沟里,本村群众挑一担水要走二里地,单是大坡就足足有一里长。尽管大辘轳一次最多可上六桶水,来自后山各村排队的人还是十分拥挤,挑一担水费大半天功夫。个别村需要到山外的马村去拉水,然后按人定量分配。水,严重地影响了人们的生活生产;水,严重地制约了经济的发展。老百姓天天想,年年盼,渴望用上自来水,渴望能有水浇地。
年9月,在县委宣传部工作年方三十的刘九吉,受命担纲西村公社党委书记。面对西村缺粮更缺水的社情,他多次召开党委会,讨论如何解决水荒问题。当时有两个方案,一是从孤山村开凿山洞至后河村,引出后大河的水,一是在青龙洞峡谷筑坝蓄水,修渠引水。
公社党委重点对在青龙洞大峡谷筑坝引水,进行了可行性勘察研究。这条位于豫晋交界处的峡谷中,上游的几处山洞四季出水,如黄龙洞、青龙洞、仙女洞等,谷底多有涧水涌出,所以清澈的溪水常年不断。从年9月开始,刘九吉书记与公社党委副书记、革委会副主任司家茂(群众习惯称呼司社长)以及水利专家进山勘察水源,对这个大峡谷徒步考察十多次。大家带着干粮、水壶,凭一双脚每天徒步五六十里是常事。有一次他们和省水利厅黄工程师,从三官洞沿着峡谷东侧走向青龙洞时,必须通过几百米险路。说是路,其实都是悬崖峭壁,个别地段没有一脚宽,必须面贴石壁,手抓灌木或扣住石缝才能通过,不时还得抓住藤条荡过山涧。不光行路艰险,峡谷里蛇和野兽四处出没。从大上海来河南省水利厅工作的黄工程师说,这哪里象勘察,分明是探险。刘书记身穿的一件涤卡上衣,进山考察三次后,就被挂破的不成样子。还有一次大家在红岭后勘察渠线时,县水利工程师陈鸿义孤身一人被困在一处七八米高的山崖上,多亏刘书记叫来西村二队正在麦场劳动的社员,抛下绳索才将其救上。
如果从后大河凿洞引水,洞线长,渠道途经村庄人口少,灌溉耕地面积有限,而且与焦作方面协调困难。公社党委选用了第二个方案,即在青龙洞峡谷截流筑坝,修渠引水。除了人畜饮水和农田灌溉,这项工程将来对其下游山门河的防洪作用很大。利用旱季,水利专家们在青龙洞峡谷确认了水困位置,然后确定了水坝的最佳坝址。面对高中低三条预选渠线,领导与专家经过反复勘察论证,兼顾灌溉效益和施工难度,最后决定走中线。
青龙洞水库项目,是一个系统工程,包括水坝、水渠及渡槽、山洞。建设这个大型工程,除了劳力之外,还有资金、技术、运输等等一系列问题。这些困难就象一只只拦路虎,横亘在干部群众面前。一个区区万余人口的山区人民公社,想搞如此庞大的工程,谈何容易。刘九吉书记把修渠引水的方案先后向县委和新乡地委反映,以求援助。地委与县委领导都很支持这个规划,就是没钱。公社有关负责同志包括省里的一位水利专家,都对这项工程持怀疑态度。有人认为青龙洞峡谷的水是神水,引不出来;还有人觉得水流量很小,筑坝后蓄水量有限,担心劳民伤财。
困难和阻力难不倒创业者。刘书记、司社长首先统一了公社领导班子成员的思想。没有经验技术,他俩带领大家以及技术人员,多次到林县红旗渠和辉县南谷洞水库参观学习。县水利局领导表态,对渠线测量从技术上大力支持。随后公社党委多次召开各生产大队负责人会议,反反复复地讲这项工程的重要性。还组织大家在青龙洞河谷召开现场会,进行动员。
当时西村公社新开办有一座小煤窑,刘书记自己带头买走了最早出井的两吨煤,按规定如数付款37元。他在公社党委会上宣布,领导班子成员拉煤必须付钱。小煤窑的收入一分钱都不能乱花,全部投到水利工程上。
为了子孙后代不再受水荒旱灾的困扰,公社党委决定集中全公社的人力、财力和物力,建设青龙洞水库工程。各村抽出强壮劳力,组建施工专业队。刘九吉作为党委书记,担任青龙洞水利工程总指挥。司家茂副书记担任指挥部指挥长,常驻工地。指挥部成员另有史松年、秦浩升、尚树雷等人。当时正值全民皆兵的战备时期,专业队民工实行军事化管理,按民兵建制编为四个连,连以下设排,起床、开饭、上工、收工均以号声为令。
二、会龙王
经过精心筹备,年3月19日,首批两个连的民工浩浩荡荡地进驻到纸浆庄,一面面红旗在峡谷里显得特别鲜艳。誓师大会上全体民工群情振奋,激昂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大家决心克服一切困难,建好这项工程,为子孙后代造福。这天是农历二月二,也就是民间说的龙抬头的日子。人迹罕至的青龙洞大峡谷是传说中青龙、黄龙的住地,过去只有祈雨或挖药材的人才进去,从此沸腾起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水利工程大会战在太行山深处吹响了号角。
纸浆庄,田坪大队最远的一个自然村,是指挥部的最初驻地,距离水坝坝址足足有三公里。说是村子,其实只有三户人家。他们腾出了三间房,作为指挥部办公室,连部就只能设在草棚中、石崖下。
开工之初,生活条件非常艰苦,现在听起来简直无法想象。据一连技术员苏法有回忆说,一天三顿饭,主食为高粱面,另有红薯面,以致山野四处都是暗红色的大便。几天吃一顿玉米面馍,每人只能分到半个。因为饿,有时就把咸菜用开水淘几遍,一人吃上半碗来充饥。有一次,民工从3公里外工地回来,看着伙房倒塌,一大锅高粱面汤满是枯草、柏枝,大家饥肠辘辘,只好捞出草叶大口吃起来。
没有住的地方,人们就睡在山崖下、石缝中,有的在石板上露天打地铺。砍木料,割黄背草,民工就地取材搭成简易工棚。冬天工棚四面透风,地铺上铺的是茅草,大家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夏天漏雨,每逢雨夜只好蜷起身子披着被子,熬到天亮。四连的民工不会忘记,开工第二年,他们连还住在软枣湾的一孔破窑洞里,一天晚上突降暴雨,滚坡水从窑头上倾注而下,窑洞内积水霎时间淹没膝盖。民工紧急撤出,唯有裴庄大队的一个小伙子被困在水中,他只是呼救,却不敢冲出来。水面在持续上涨,窑头随时都有可能塌方。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连长李贵年趟着齐腰深的积水,从窑洞中拖出了这个小伙子。民工们风趣地说,被是天,床是地,铺地盖天真豪气;不怕苦,不嫌累,为了子孙修水利。
生活条件差,施工条件同样艰难。刚开始,大路只通到田坪村,生活、生产资料全靠人力肩扛,搬运路程有三十多里。指挥部安排四连专职筑路,大约半年后大路通到了纸浆庄。
指挥部规定,每天布置的生产任务必须完成。为了完成当天的任务或者赶工期,夜间加班是家常便饭。晚上加班时,主要使用手电筒作照明工具,打炮眼的民工则点着马灯。筛砂子的民工卸掉手电筒的灯头,用小灯泡的散光照明,三节干电池耗尽,大家才收工。渠道修成后,二十多公里的青龙洞河道翻了多遍。专业队民工们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披星戴月地忙碌着。
巾帼不让须眉。当年参加施工的有不少姑娘,可男民工从来没敢小看她们。西村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初中毕业后告别爹娘,初到深山,因为想家和劳累,夜间经常暗自流泪,但是天一亮就擦干泪痕,投入了劳动,而且坚持到工程结束。大家虽为女性,送料时和男民工同样扛一袋水泥。西村赵香梅,力气胜过有些男民工,有时最多能扛斤上坝。磨石坡的卢喜梅身材不高,向水坝上背砂子,平常都是一百多斤。打炮眼时,多是男民工抡锤,女民工扶钎,有的女民工一人同时扶两根钢钎。楚将坡村的侯冬妮,抡锤打眼、放炮、铣石头是全把式。工地还涌现出了许多铁姑娘式的人物,她们真正起到了半边天的作用。
工地上干部群众干的热火朝天,后勤供应方面也是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吕庆林(平常大家称呼吕社长),负责水利工程所需物资的采购供应。那时国家实行的是计划经济,所有物资都要列入国家的统配计划,而一个公社的水利项目难以列入其中,所以采购时也遇到不少困难。除了在焦作当地采购外,吕社长跑新乡,下辉县,好话说尽,嘴皮磨破,想方设法买到工地急需的水泥、炸药、汽油、钢材等物资,满足了工程需要。其它材料如石料、砂子、石灰等全是就地取材,节约了许多资金。各生产大队按照公社的统一布置,积极筹集粮食,并组织后备民工。
开工初期,运输工具只有马车,主要靠民工的双肩。石料、砂子、水泥等材料全部通过民工的肩膀,从储料场扛到坝上、桥上或渠基上。就连炸药、蔬菜、粮食,也是由大伙从仓库里扛到四十多里外的工地。夜间加班运砂子时用手电筒照明,队伍象一条条长龙,蜿蜒在黑暗的峡谷中,成了又一道风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公社添置了一部东方红履带式拖拉机和一部胶轮拖拉机,后期才有了一部武汉嘎斯卡车。
民工用开山的工具十分简陋,就是铁锤、钢钎、铁镐、铁锹。指挥部技术组的成员有陈鸿义、张启华、康平泰、庞海泉,各连的技术员有靳福杰、苏法有、康志朝、肖喜安等人。名义上是技术组,可他们使用的测绘工具再简陋不过了,就是标杆、水平尺,最好的仪器是一台并不精准的旧水平仪。除了前期渠线测量以外,整个工程没有外援,全部是西村公社独立完成。
民工超强度的劳动,需要伙食保障。冬季工程任务不紧时,各连抽出几名民工就近砍椽卖钱,补贴伙食。一连炊事班长常来群费尽心思改善生活。他曾经拉着平车,夜间去八十里外的获嘉县宣阳驿买豆油。倾盆大雨使得道路泥泞,他就干脆脱掉鞋子,一路赤脚把一车豆油拉回西村。
为了服务工程建设,方便民工,供销社、卫生院在纸匠庄分别设立代销店、卫生所。此外指挥部设置有铁匠铺、木工铺、缝纫铺、掌鞋铺和理发店,三户人家的小山村俨然成了一个功能俱全的小社会。
这个前所未有的大工程,在生产力十分低下的年代,靠的是人海战术,自然也是一场恶仗。意外风险实在难免,决策者心中对此十分清楚。对于在施工中可能出现的民工伤亡事故,公社党委作出决定,伤者给予积极治疗和经济补助,如果出现民工死亡事故,家属将享受烈属待遇。在按劳分配的年代,这个极富人性化的决定,减轻了参建民工的后顾之忧。
三、连战告捷
开工前期的重要工程有老龙湾大桥、柿园翻水洞大桥、水库大坝,渠线经过最险要的地段是塌山崖。
(一)闯过塌山崖
渠线全是在峡谷里的悬崖陡坡上通过,开挖渠基的工具就是铁锤、钢钎、铁镐。民工们就是使用这最原始的工具开凿炮眼,两、三人一组,抡起十磅大锤,一口气就是二百下。刚开始打钎者技术不行,打偏的铁锤经常落到扶钎者身上。胳膊肿了,咬牙坚持。冬天里下雪时,照样施工。天刚蒙蒙亮,民工们就已经吃过早饭出发了,晚上头顶星星回到驻地。寒冬腊月里,峡谷中冷风刺骨,光着膀子抡锤汗流浃背。脚冻裂了,手震裂了,缠满胶布,忍受着钻心般的疼痛。
如果是在坡面上作业,还能站稳脚步,而塌山崖是一段绝壁,一段近百米高刀削斧劈似的绝壁。有几处岩壁甚至凹了进去,施工难度极大。刚开始是从两端向中间开渠基,进度十分缓慢,大家望着高耸的岩壁发愁。田坪村的曹德有拿出自己打五灵脂的绝技,身拴大绳从崖顶溜下六十多米,在塌山崖岩壁上爆破,炸出立足点。然后从这点同时向两边作业,工程进度明显加快。民工们腰绑大绳,在距谷底三十米绝壁上荡秋千似的抡锤打钎,开凿炮眼炸渠基,远远望去就象一只只燕子凌空展翅。有一次爆破员顺绳下去点燃导火索后,因山顶放绳速度过快,绳索涌了20多米,来不及顺绳下,眼看导火线丝丝地喷着白烟,只得腾空而跳,当人落到沟底钻进崖下,炸掉的大小石块铺天盖地般的坠落下来。还有一次,爆破员周狗旺坐绳放炮,点燃导火索后绳子挤进了石缝,上不去也下不来,被困在悬崖上,情况万分危急。民工林小随手抓着绳子溜下悬崖20多米去解救,当周狗旺落地刚躲进石崖,巨石就接二连三的砸了下来。一个女民工在此修渠基,不慎掉下悬崖,幸好被一丛灌木挂住,身子下面便是30米深的悬崖,连同伴都吓得心惊胆颤。死神与之擦肩而过,惊魂一刻之后他们继续作业。尽管工具简陋,但是庄稼汉以倔强的意志,战胜艰难险阻,硬是从塌山崖的绝壁上一锤一钎地开凿出渠基来。
爆破员张银山,平时每次至少点炮八九十个,一口气点一百二三十炮也是常事,渠线爆破作业总长度约有四五百米。脚受伤了也全然不顾,因为腿脚特别麻利,大伙给他起了绰号叫山猴子。对爆破员来说,排除哑炮那是非常危险的作业。有一次他去查炮时,哑炮在离他四米远的地方突然爆炸,那个炮眼里装了四公斤炸药。他手里的捣炮棍被炸成两截儿,背包被震到一侧沟里。他正位于爆炸时形成的V形冲击波之外,才得以幸免于难,被震懵后,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久才清醒过来。他们连只有两个爆破员,点炮时往往是分段交替进行,点前段时后段正在爆炸。每到下工时,一公里多长的渠线工地依次放炮,正常的情况下整个工地每次要点五六百炮,震耳欲聋的炮声在峡谷间回荡,硝烟弥漫。
大家以蚂蚁啃骨头的毅力,一锤一钎地不停劳作,终于凿通了塌山崖。远远望去,水渠就象一条巨龙缠绕在山腰。
(二)大桥飞架老龙湾
柿园村山坡根一扇柴门里,当年工地二连连长兼修桥队队长崔怀忠老人,小心翼翼地拿出自己珍藏了四十多年的照片。这张指挥部领导与二连全体民工在老龙湾大桥的合影,拍摄于年9月29日,即大桥竣工日。回忆当年的往事,老崔话语滔滔不绝。他说老龙湾地形非常险要,北端是一个低矮的小山头,南端就象一只昂首雄踞的老虎,下面是一条近五十米深的石峡。大桥设计从北端的小山头跨到对面的老虎颈部,距河底高47米,总长58米,主拱跨度14米,拱高4.5米。大桥于年4月开工,指挥部安排国庆节竣工通水。当初是由修桥队负责建桥,从收料、施工都是开始严格按照设计进行,工程进度缓慢。后来架桥队与二连合并,一起建桥,加上他们在技术上做了一些改进,效率大为提高。为了赶进度,白天干上十个小时,晚上加班备料。夜间背砂子,每人负重都在百斤以上,必须登上百余米陡坡。一夜往返十来趟,大约需要三个小时。西村的郑留群、虎路峪的康小来、艾曲村的张长顺,这三个人身高马大,每人能把两袋水泥或者二三百斤重的料石,攀上陡坡扛到八十米高的桥面上,他们是大家公认的大力士。平时,背料石的民工扛起一百五六十斤的石头,都是一溜小跑冲上了桥。身强力壮、生龙活虎般的小伙子,人人都在挑战人体生理的极限。这些事儿让当今的年轻人听起来,觉得完全是吹牛。连当事人现在回忆起当年修水库的情景,竟不敢相信自己年轻时有那么大的劲头。
如此超强度的工作量,民工们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论粗粮细粮,能填饱肚子就行。当时每人每天的伙食标准是1.48斤,白面只占30%,除了咸菜,就是带蚜虫的老白菜帮,大家只能吃大半饱。司家茂指挥长见此深受感动,破例调拨给二连两千斤统销粮。宣传员拿报纸卷成的喇叭鼓劲加油,看到大家苦干的场面,被深深感动,干脆抛下报纸去背料石。比起身材魁梧的大力士,崔怀忠身高不过一米六,体重不足六十公斤。身为连长,干起活来一点也不甘落后,指挥部规定民工每个月有三天假期,可他只休息一天。他与民工们住在一个羊圈窑洞里,晚上又闷又热,加上成群的跳蚤叮咬,难以入睡。有一次他实在是忍受不了,就把铺盖卷搬到桥面上,夜风吹拂,颇为舒服。谁知第二天早上,身子僵直的不能动弹,经医生诊治,又休息两天才恢复正常。
今年八十高龄的西岭后杨训昌老人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记忆犹新。杨训昌是本公社有名的能工巧匠,精通木工和石工。作为架桥队木工组负责人,他指挥搭建了老龙湾大桥的木结构,随后参加了柿园、圪料返和西交口等大桥的修建。老人说,当桥拱两端相距近两米远就要合拢时,木架被压得吱吱作响,拱模变形向中间弓起来。固定木料的铁扒角和大铁钉缓缓扭曲,有的几乎脱落下来。面对险情,大家心里砰砰直跳。要知道桥面距沟底有四十多米高,在摇摇欲坠的工作面上作业,每拖延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司家茂镇定指挥,砌石、拌浆、背石料的各组协调一致,加快速度。出现险情后,为了减轻木结构的压力,指挥人员撤到桥头,每边只留四人操作——两位石工不停砌石,背石料和挑砂浆的送上料后即刻撤下,另外桥下设有专人观察木结构情况。开始是两边齐头并进,后改为先选三个点挤顶。午后近两点时合拢成功,二百多颗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惊心动魄的时刻过去了,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杨训昌和西大掌大队的砌石工王保战两人软瘫在桥头。过度劳累与高度紧张使汗水浸透了衣服,连鞋子里也满是汗水。要知道他家里有六个孩子,全靠一人挣工分养活。对于极有可能出现伤亡的情况,挤顶前司家茂社长郑重承诺,如果不幸发生事故,家属将会得到烈属的待遇。老杨说,指挥部领导安排的很周到,大家冒着生命危险架桥时没有顾虑。
提到大桥合拢的过程,时任二连负责人王万春心情激动,禁不住热泪满面——妻子分娩在即,可他在工地上却脱不开身。当夜里收工后,摸黑步行二十多里山路回到家时,二女儿已经呱呱坠地,面对母女俩他是满心歉意。
由于全连民工齐心协力苦干实干,大桥最终提前两天架成,司家茂指挥长在数百人的大会上,表扬了他们二连。没有奖状,也没有奖品,在崇尚精神和荣誉的年代,领导的口头表扬,就是最大的褒奖。后来林县人看了老龙湾大桥,十分自信地说,建桥时一定有林县人参与设计、施工。陪同者自豪地回答,这座大桥完全是我们当地人自行设计、自行施工建成的。
年汛期,西村公社发生了罕见的大洪水,给施工造成了很多困难。有了成功的经验,后来一连于这年9月顺利地建造成了同等规模的柿园翻水洞大桥。
西村公社原本只有东西交口、西岭后和西大掌等少数大队有人会石工,水库工程结束后,其它大队的许多人都学会了石工。工程专业队,同时兼有了培训功能。
(三)峡谷立高坝
说起青龙洞水利工程,苏法有颇有权威。他家就住在紧邻纸浆庄的高窑,首批进驻工地,又是一连技术员,还兼拦水坝工程的技术负责人。尽管竣工已经四十年,对于重大工程的相关数据,他还能准确地说出来。
柿园翻水洞大桥年9月竣工后,指挥部紧接着安排水库拦水大坝开工,它是整个水利项目的主导性工程。砌坝基前截流时,东交口的李玉才,长时间浸泡在冰冷的水里抡锤打钎,他的事迹被工地宣传队编成快板书。大坝坝址位于峡谷中狭窄的地段,施工作业面很小,指挥部从各连抽调十八名民工高手砌石块,其他人分工背水泥、砂子、石料或拌浆。石砌拱坝需要大量的石料,就近即可开山凿石。开始,运砂组从十公里外的黄连洼背砂,每人背七、八十斤,每天跑两趟,费工费时,后来改在临近坝址的河道里筛沙,节省了很多劳动力。
拌沙浆组中的8个小伙子,号称“8小龄童”,每天拌50—60方砂浆。装卸组8个民工,号称“八大金刚”,他们不怕脏,不嫌累,最忙时一天装卸水泥百余吨。甲板创的高全会一次最多卸四袋水泥,供料紧张时,一次运三袋水泥上大坝——肩上扛一袋,两只胳膊分别夹一袋。一般几个人抬起的石块,都是一个人背上坝的。田坪村申新顺把二三百斤的石料背上大坝后,一扔就是三四米远。从料场向坝上背石料、水泥,要攀爬一条近40度的陡坡,每人每天往返总路程达12公里。
苏法有本人也经历了一场险情。在距坝底14米高的二级洞开关阀门房上,他与工友抬着一块石过梁往房门上方安放时,不慎连人带石块掉下,落在一级洞阀门房上,石过梁压住了脚,他才没有坠落到堆满乱石的坝底。
有一次,两个连的民工上工前集结在大坝西侧布置完任务,上方采石场突然发生了大塌方。随着一声巨响,数百方石块挟裹着灰尘如脱缰野马似的滚滚而下。那场面惊心动魄,好在接受任务后人们刚刚散开,有惊无险,后果无法想象。
年10月,大坝建至28米高后停工。
年,公社革委会副主任赵来喜作为指挥长,指挥两个连的专业队加高大坝。
因为水库已经蓄水,部分石料改为坝内水上运料。有一次超载加上船破渗水引起沉船,船上十一名民工落入水中(水深20余米),多亏及时抢救打捞,才没有出事故。库区浅水处有几块大石头影响船只通行,必须清除掉。柿园村崔怀忠一个猛子扎进两米深的水中,憋着一口气,借水的浮力,独自一人把方桌大小的石块挪开。峡谷里光照时间短,水温很低,11月中旬时更是冰冷刺骨,上岸后,他换上仅有的一件备用单衣,一口气跑回三公里之外的纸浆庄驻地,用三条被子捂了两个小时。
大坝渐渐地升高,人工送料越来越吃力。公社党委安排煤矿的机电工前来协助,铺设了道轨,用卷扬机向高处送料,节省了人工,提高了效率。经过一年多的艰苦奋战,圆满完成了大坝的加高任务。拦水坝由原来的28米加高至35米,从此桀骜不驯的山洪被控制,出现了高峡平湖的新景观。
四、苦中有乐
工程开工时,正值文革时期,在那特定的政治气候下,事事强调政治挂帅。工地附近的岩壁上,到处是用白石灰刷写的大标语,诸如“农业学大寨”、“抓革命,促生产”、“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政治工作是一切经济工作的生命线”和“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等等。每天早饭前在伙房门口布置当天生产时,民工们要手捧语录本于胸前,先集体背诵三条毛主席语录。晚上以连为单位,一个小时集体学习是雷打不动,会上表扬先进,宣传好人好事。民工们背诵毛主席语录,《愚公移山》每天必背,象“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更是背的滚瓜烂熟。专业队涌现出的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为到工地参观的中小学生作演讲。生产中各连开展劳动竞赛,搞比学赶帮超活动。指挥部史松年背着三唱机和大喇叭,支到工地现场,宣传先进典型。
施工工地位于狭长的河谷里,低头脚下石河滩,抬头四周全是灰色的岩壁,除了金属的撞击声,就是轰隆隆的爆破声。因为不通电,偌大的宿舍里夜间只点一盏煤油灯,指挥部、连部才用上美孚灯。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每天两点一线的运动,显得十分单调、枯燥。为了活跃民工的精神文化生活,指挥部号召各连分别成立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以工地的先进事迹、好人好事为题材,庄稼人自编自演文艺节目。体裁有戏曲、小短剧、快板书、山东快书。专业队中人才济济,许多青年发挥自己的特长,如大东村刘全恭颇有文才,担起了编剧重任,西交口张世茂擅长拉板胡、二胡,圪料返村的文艺人才最多。宣传队白天劳动,晚上排练。最吸引人的节目有磨石坡靳福杰、李福荣表演的短剧《看看革命渠的新气象》、西交口姜玉体、王双奎表演的怀剧《十学老三篇》,大东村刘长路等人表演的舞蹈。文艺活动丰富了民工的精神文化生活,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留在工地安心施工,有效地调动了大家的生产积极性。逢年过节,宣传队走出工地,到各村巡回演出,影响很大。
工地是一座大熔炉,锤炼了青年人的意志;工地是一所大学校,培养出了许多能工巧匠;工地是一个爱情大摇篮,大姑娘小伙子在劳动中相识、相知、相恋,结为伉俪。
各连之间开展的社会主义劳动竞赛,极大地激发了人们的生产积极性。大家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就是宁可自己吃苦受罪,不再让后人闹水荒。工地涌现出的许许多多苦干实干的典型人物,至今提起,人们仍是记忆犹新。干部密切联系群众,从指挥长到民工的连排长,都不脱离生产。刘九吉书记经常到工地察看工程情况,司家茂指挥长则每天亲临工地,随时解决问题,其他班子成员轮流到工地劳动。党员干部的模范带头作用,就是对普通群众最积极有效的教育。年春季,《人民日报》曾经报道了西村公社干部参加水利建设劳动的事迹。
西村公社干部群众苦干实干的精神感动了上级领导,时任新乡地委书记胡绍华专程到纸浆庄渠线工地视察,并欣然挥毫泼墨,给工程亲笔命名“革命渠”。
五、大会战,大成就
青龙洞水库引水渠道的总干渠,原设计到软枣湾后,分成东西两条干渠。东线干渠计划从软枣湾走河谷东侧,经马鞍山到田坪对面,再挖通山洞到宋营,并通往黑岩、东大掌、大东村,与纸纺沟水库渠道对接。由于纸坊沟水库的引水渠道从虎路峪进入西村公社后,经孟泉、大南坡、大东村通到东大掌、黑岩,原来设计的东线干渠就没有开工,两条水渠未能实现对接。西线干渠就是现在的渠道,流经田坪到红岭洞,然后分成四条支渠,短的有三条,分别通到西村、洞湾、六股涧,另一条流经柿园、西村、磨石坡后岔开,前一条经圪料返到小南坡,后一条由艾曲开洞通往西大掌、西岭后、东交口、西交口等多个村庄。
公社党委采取了专业队与群众运动相结合的办法。水库大坝和所有大桥、隧道、渡槽等重要工程以及老龙湾以里的渠线均由专业队常年施工,其余渠线由各生产大队农闲时分段各自进行。老龙湾至红岭的渠线一齐开工,最多时工地劳力超过两千人。十几公里的狭长山沟里,红旗招展,锤声铿锵,镐声铮鏦。收工时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景象颇为壮观,胜过战争大片里的全景画面。寒来暑往,历时近八载,年10月,青龙洞水利项目主要工程竣工,专业队解散,支渠及其配套工程由各大队分段施工。蜿蜒曲折的革命渠,犹如一条巨龙游弋在南太行的峡谷绝壁间。由于特别注重安全生产,如此大的工程没有出现一例死亡事故,不能不说是一项奇迹。但是在悬崖峭壁间或陡坡上作业,难免要出现伤者。西村聋哑人郑春成,撬石头时失足,随石头从悬崖上跌落,被砸成重伤,经抢救保住了性命,但是下肢成了终身残疾。
民工们在工地上如此苦干,报酬如何呢?指挥部每月发给每位民工三元钱,作鞋费补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全国实行按劳分配、多劳多得的原则。男劳力每个劳动日算二十分,记一个工,女劳力每个劳动日十七分,不足一个工。年终时,指挥部考勤人员将民工出勤工数过给各个生产大队,然后各小队按工计酬。有副业门路的生产队,每工能得三四毛钱,西村一个生产队每工得过七分钱。一个壮劳力与家里人辛劳一年,年终能落三五百元的家庭是极少数。个别家庭还挣不到口粮钱,即所谓的缺粮户。现在说起来是个天大的笑话,当时人们却是满心酸楚。
柿园渡槽修通后,看到清水哗啦啦地流出,数百名建设者激动得热泪盈眶,个个欣喜若狂。水库放出的清水,注入了各村的蓄水池,真如长藤结瓜一般。十几个村庄用上了自来水,彻底解决了人畜饮水问题,田坪和柿园的耕地全都变成了水浇地,西村、洞湾、六股涧、磨石坡等村的部分耕地也可灌溉。老龙湾水电站,给田坪大队的几个自然村送去了光明。龙王顺从了民意,洪水变害为利,给全公社的百姓造福。四十年来,这项具有灌溉和防洪双重功能的水利工程,产生了良好的社会效益和巨大的经济效益。
数据枯燥无味,但最能说明问题。这项水利系统主要包括以下工程:
一,大坝:石砌拱形拦水坝一座,底厚10米,底长12米,高35米,顶长58米,库容37万立方米。
二,大桥与渡槽:老龙湾大桥总长58米,主拱跨度14米,拱高4.5米。柿园翻水洞桥主拱与老龙湾规模相同,两端高差14.8米,桥上建翻水洞,总长90余米,其中桥身长43米。柿园渡槽共有28孔,总长米,高7米。圪料返渡槽共有22孔,总长米,高12米。西交口渡槽共有20孔,总长米,高16米。
三,渠道:总干渠(渠首至红岭洞)23公里,支渠总长41公里。其中红岭洞—西村,2.1公里;红岭洞—洞湾,2.7公里;红岭洞—六股涧,3.5公里;红岭洞经柿园—西村—磨石坡—西岸—艾曲—西大掌—西岭后—东交口—西交口—当阳峪,总长26公里,渠道修至西交口,后西交口—当阳峪隧洞未打通;西岸—圪料返—小南坡,总长4.5公里;圪料返—洼村,2.7公里。
革命渠设计流量0.5立方米,正常保证0.3立方米。从渠首到紫匠庄,渠道墙高0.7—0.8米,内宽0.6—0.9米,石块砌渠道墙厚0.5米;指匠庄到老龙湾大桥,渠道墙高0.9米,内宽1米。
四,山洞:黄连洼洞34米,红岭洞总长米,艾曲至西大掌洞米,西岸的西坡隧洞长约60米。
五,水电站:老龙湾新建小型水电站一处。
据修武县志记载,整个工程开挖石方13.4万立方米,砌石4.86万立方米。
如此大的工程,全公社历时近九年才完成,花费了巨大的人力,财力和物力。有一种笼统的说法,即总长六十公里的革命渠,是用十元人民币(当时最大面额)一张挨一张铺成的,还不包括那座拦水大坝。正如开工前的规划,公社煤矿的收入全部用到了水利上,可见投入之大。
需要补充一点,纸坊沟水库渠道修到方庄公社的里爻村后,年年初县里召开水利工作会议,要求与青龙洞水库渠道接通。完成这项任务,最大的困难就是挖通从虎路峪到孟泉长达米的山洞。水利局一位负责人认为,这条山洞西村公社三年时间都难以打通。刘九吉书记表态,西村公社要在年麦收前打通山洞,把纸坊沟水库的水引进西村。刘九吉书记布置各个生产大队在山洞路线上方开凿竖井,这样就增加了许多工作面,加快了工程进度,按时挖通山洞。水渠经孟泉、大南坡通至大东村,又修至东大掌、黑岩。通水十年时间内,也产生了很好的效益。
提起水利工程,人们总会想到红旗渠。闻名中外的红旗渠,被誉为人工天河,号称世界第八大奇迹。可它是由十五个公社、五十六万之众的整个林县全县人的作为。而青龙洞水利工程,是由总人口仅仅一万多点的一个山区人民公社,举全社之力而建成。由此可以看出,西村公社干部群众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是多么伟大、可贵。
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修建青龙洞水利工程前后九年多的时间里,参建的民工们没有叫苦叫累,没有临阵退缩,没有消极怠工,人人都有一股冲天干劲。这是什么精神在支撑和鼓舞着他们呢?群众回答的非常好:为人民服务,为子孙造福,劳动最光荣!
这项水利工程施工过程中,也有深刻的教训。年5月2日,刘九吉书记回忆道,年春从艾曲村向西大掌挖洞,测量时他就叮嘱技术负责人,抓革命不能误了生产,要认真搞好设计。开工后西岭后和西大掌两个大队,分别从南北两头向中间按照设计路线推进,边挖边用料石券顶。两个大队民工辛苦了一年,结果出乎意料——方向错了二十多度,下端高出了一米多,这个山洞工程完全报废!白白消耗了大量的炸药、粮食和人工,还浪费了一年宝贵的时间,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公社党委处分了直接责任人,并扣除他两个月的工资。后来技术人员被迫设计了新的洞线,两个大队又耗时近一年,于年年终挖通了这条米长的山洞,渠水放到西岭后。因为测量时渠线落差出了问题,加上渠道渗漏等原因,渠水无法流到东、西交口。
六、父母官,好书记
上年纪的人都知道,刘九吉书记在西村公社工作期间的曲折经历。
上任之初,他就深入到群众家中,调查社情民情,觉察到干旱缺水是这个山区公社的大问题。刘九吉书记深切感受到,要想使山区农民的生活得到改善,首先必须解决这个主要矛盾,然后才能解决温饱问题。
到任次年,那场政治风暴席卷全国,山里也不是避风港。刘九吉书记被扣上所谓走资派的帽子,受到批斗。在西村被迫接受劳动改造时,有些势利小人投石下井,除了让他干掏水窖、茅池之类的脏活累活,还进行人格侮辱。这些遭遇在其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创伤,但是并没有动摇他为官一任、造福西村的信念。风暴过后,他以勤奋工作来抚平心中的伤痕,根据西村的社情民意,下决心从解决水的问题入手,改善群众的生活。
对常年干旱少雨的山区来说,水利不仅是农业的命脉,更关乎的老百姓的生计。刘九吉书记和公社领导班子带领群众苦战八个春秋,建成了青龙洞水利工程,给老百姓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接着又狠抓农业生产,一九七五年小麦获得了罕见的大丰收。庄稼有了好收成,老百姓脸上流露着喜悦之情。
刘九吉书记廉洁为公,勤政为民,深受干部群众的爱戴与尊重。特别是他不计前嫌、忍辱负重,更令人钦佩。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九吉书记是西村公社历届以来任期最长、最有作为、而且最受老百姓敬重与爱戴的党委书记,称其为父母官再恰当不过了。公社其他领导班子成员司家茂、乔思聪、吕庆林、傅述德、王友荣等人,与他一样密切联系群众,工作认真务实,这是从村干部到普通群众的共识。在西村公社工作整整十年后,年10月,刘书记服从组织的安排,偕司家茂等人到豫南灾区工作。尽管工作调动了,因为对西村感情太深了,他仍旧十分关心、支持西村的经济建设。
改革开放,沧桑巨变,不变的是老百姓对好干部的朴素感情。二〇一〇年五月,西村乡一位农民摄影人举办《家乡巨变》摄影展览,展出的作品中就有一幅九吉书记的肖像,那是作者在挚友孙昭平、张世恩的帮助下,费尽周折才拍摄到的。三十多年未见面,许多观众看到照片,都十分关心老书记的近况。
焦作市内一条繁华的大街两侧,鳞次栉比的高档楼盘间,夹杂着的一座建于一九六〇年代的灰色两层小楼,似乎与周围环境很不协调。登上狭窄灰暗的公用楼梯,穿过狭窄的走廊,进入一处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屋。狭小的客厅内陈设十分简陋——两个旧沙发,一张旧桌子和一把旧藤椅。那把破藤椅用五颜六色的塑料带子缠了又缠,见此人们会很自然地想起焦裕禄办公用的那把藤椅。墙上正中张贴着毛泽东主席的画像,挂历的封面也是毛主席像,下面是“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九吉书记与老伴就在这里安度晚年。凡到此处者,有几个人能相信,这矮小的居室,竟然是一位共产党的县处级退休干部的安身立命之地。
这位八十岁的老人,国字形脸庞,眉毛又黑又长,头顶黑发向上直立。回忆起当年修建青龙洞水利工程的情况,他饱含深情,侃侃而谈,说自己是个共产党人,只是在为人民服务,唯独不提自己受到的挫折与磨难。社员群众都清楚,文革初期,他屡遭批斗。在批林批孔运中,他被戴上所谓孔老二的帽子,以致青龙洞水利工程建成后,县里开大会时没有受到表扬。老人家特别钦佩西村干部群众吃苦耐劳的精神,说干部群众拧成了一股绳,才使这项大工程圆满完成。又坦诚地说遇到重重阻力时,自己心里都有过放弃的念头,如果没有老司和老吕他们自始至终的全力相助,这项工程就不会如此顺利。湿润的眼眶,表达了老书记对已经逝去的司家茂、吕庆林等同志深情的怀念。
年7月11日,在焦作电视台记者卢嘉的热情帮助下,刘九吉重回魂牵梦绕的西村,干部群众见了他倍感亲切。在柿园渡槽、老龙湾大桥,这位八十岁的老人抚摸着桥墩,满怀深情,感慨万千,因为这项工程全是他多年心血的结晶啊!这是离别整整四十年后,第一次重游故地。四十年来,他无论在哪里工作,心中都牵挂着这项工程,牵挂着与他度过艰难岁月的西村老百姓。这天下午应邀为西村乡机关干部上党课时,老书记表情凝重地讲到,当年西村群众艰苦奋斗的精神太可贵了,现在年轻一代应该学习、继承这种精神。年纪八旬的老人有着惊人的记忆力,还能说出当年工程专业队许多民工连长和指导员的名字,他们是冯金广、高文清、姜玉体、刘来富、周安荣、赵怀春、罡兆学、韩培泉、赵怀先、李贵年、王万春、侯春才、崔怀忠、赵小红、赵羊群、王小桃、杜照立……又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渠道被毁,十分心疼,因而批评西村群众。
老书记的忧心并不多余。年久失修渠道漏水严重,老龙湾大桥常年渗水,冬季结冰,桥体已经严重风化,亟待维修。人为损坏使柿园以外的渠线完全报废,全都淹没在荆棘和荒草丛中,令人极为痛心。目前水库仅仅可供应田坪、西村、洞湾、六股涧、柿园等村的人畜用水。
七、吃水不忘修渠人
日月如梭,光阴荏苒。从开工至今将近半个世纪,当年参加工程建设的那些朝气蓬勃、生龙活虎的青年人,都已过了花甲之年。年轻时拼命苦干,上了年纪后身子骨难免出现腰腿疼痛之类的毛病。那时的中年人有的年逾八旬,有的已经作古。健在者十分怀念那段艰苦而又难忘的岁月,十分向往过去劳动生活过的地方。受怀旧心理驱使,不时有人走进深山,旧地重游。峡谷里,一渠清水仍旧在流淌,在静静地地流淌。一连技术员靳福杰激动地写下诗句:青龙峡谷万丈,遥望水坝迷茫。景色如此迷人,岂知昔日荒凉。渠道悬挂山腰,我们胜过龙王……
青龙峡景区升格为省级风景名胜后,上游开发部分游人如织。但是从水库蓄水区向外,至今仍保留着原始的自然状态,除了水坝和水渠之外,没有一点人工建造的痕迹,是休闲,攀岩和探险的好去处。
毛泽东主席说过,群众中蕴藏了一种极大的社会主义积极性。又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青龙洞水利工程是西村公社的父老乡亲用顽强的毅力和意志所铸成,中国农民吃苦耐劳、勤奋朴实的传统美德,在工地得到了集中体现。人们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有的是苦干实干的意志。民工们发扬愚公移山精神,以林县人民为榜样,用一滴滴血水与汗水,浇筑着渠道与大坝,在太行山的峡谷岩壁间,创造了一项神话般的奇迹。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两期工程前后九年多时间内,有数千名干部群众先后参与了这项工程建设。就连后山根本不会受益的每个村庄,同样抽调劳力参加建设,充分体现了团结协作、无私奉献的精神。一批又一批青年奔赴工地,将个人体力的潜能发挥到了极致,他们把自己宝贵的青春年华献给了这项工程。峡谷间高耸的拦水坝,横跨两山间的大桥、渡槽,纯粹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更是一种精神的写照。那一面面高耸入云的绝壁就象一张张书页,那一个个桥墩就象一座座丰碑,记录着一个个可歌可泣的事迹。建设者们谱写出的一曲曲气壮山河、荡气回肠的创业诗篇,已经载入史册。这种自力更生的壮举,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这项工程也是对后人进行艰苦奋斗教育的绝佳教材。
进入新世纪,社会发生了大变革,生产力得到大发展。人们的世界观、价值观也相应地发生了改变。提倡科学发展,提倡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战天斗地、人定胜天之类的提法已经过时,但是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的精神永不过时。我们应该继承这种精神,我们还应该传承这种精神!
那静静矗立于峡谷中的大坝、大桥,那环绕山间的水渠,留给人们的是思索,无尽的思索!
让我们面对巍巍群山,振臂呐喊:吃水不忘修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