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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伊能静用梅艳芳作为反例,表示女性结婚成家再实现自我价值,才是正确的顺序,否则就会「很惨」。但在这段话之前,她明明说女性每种选择都应该被尊重,这之后,她还提到:「我们不是嫁了男人才有价值,我们的价值在于寻找我是谁。」
前后矛盾的说法看得人一脸茫然,不过伊能静的言论纷争不是现在想说的,今天,是想重新回看梅艳芳。
梅艳芳以百变形象独步娱乐圈,打造了华语乐坛的视觉奇观,想要了解她,不妨先从表演造型上开始。
梅艳芳刚出道,她就重新定义了女星的舞台形象,《心债》的造型就是中性装扮。并且着西装在颁奖典礼上演唱《似水流年》,这也是第一次女歌手穿上男装登台,从这一点看,她已经颠覆了传统认知里的性别意识。
《似水流年》
梅姑的造型设计、多年挚友刘培基提醒她,「你是女穿男装,不是女扮男装」,一字之差,不是让梅艳芳成为一个成功的男性扮演者,而是让她做一个开拓更多舞台可能性的女星。
《妖女》阿拉伯女郎造型,神秘、野性,极尽妖媚。
《夏日恋人》巴西嘉年华女郎,热烈、炫目;《似火探戈》火焰红唇,包括这首歌在内的《坏女孩》《蔓珠莎华》曲风热情似火;《似水流年》《夕阳之歌》《亲密爱人》《女人花》可以低吟浅唱。
对歌者的欣赏,不只是像邓丽君、徐小凤等等在唱功上的认可,梅艳芳开拓了新的视觉享受。
更有韵味的是,这种视觉冲击,并不是可爱、甜美、性感这样一类对女性惯常的形容词。梅艳芳的魅惑、神秘变成了一种新的探索。
我们心知肚明,女明星受男性观众的追捧,很多是她们被看作欲望的投射,要么清纯要么性感,她们的造型风格或扭动舞姿也都在迎合男性观众,要的就是让你观看时心波荡漾。
这样看来,即使放到今天,梅艳芳也绝对不是符合男性审美需求的那一类女星,傲人身材、甜美嗓音、精致面孔,这些她都没有。她在舞台上的造型大胆夸张,自己也从没像挂历女郎那样拨弄头发,或者做出其他诱惑撩人的造型。
她不是在取悦观众,而是在考验观众:我可不是你们想象的样子。
粉丝希望偶像青春永驻,对于梅艳芳来说,她永远年轻,不是医美整容带来的眉眼靓肤,而是她始终在变化,张国荣、迈克尔·杰克逊都属于这一类,他们不会老去,他们永远在变,在变化中对抗时间。
除了舞台上开拓的崭新视野,在银幕上的梅艳芳也同样不拘一格,仔细想想,一代人心中的女神,却没有什么女神包袱,像在《金枝玉叶2》《审死官》《钟无艳》这种喜剧片,她可以扮丑,可以强悍、霸道,也能够自如地反串。
《金枝玉叶2》
《审死官》
《钟无艳》
还有一系列的动作片,梅艳芳也不是等待王子保护的公主,她一度成为拯救别人的女侠,在《现代豪侠传》《乱世儿女》《给爸爸的信》都施展过拳脚,还有《英雄本色3》的黑帮大姐,在危难之际拯救小马哥。
《给爸爸的信》
主演的其他女性角色又是另一番风景,《坏女孩》俏皮富有活力,《半生缘》《胭脂扣》的青楼佳人或妩媚或哀怨,《男人四十》朴素压抑的家庭主妇。无论是搞笑还是愁苦,她能游走在两个极端之间,不限定在某一面,不同的风格又不会互相掣肘。
《胭脂扣》
读书或者阅历都为表演的丰富性加分,梅艳芳胜在自己经历的多,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梅艳芳在形象上的多变,是真正的女性多元化的探索,她在银幕上可以是传统家庭中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在聚光灯下,也可以是神秘妖媚、硬朗凌厉的舞台王者。
梅艳芳十九岁一出道,嗓音即有一种沧桑感,很显然,这不是一个等待驯化的无知女孩。无论在哪个时代,她都有魅力吸引新的粉丝。
梅艳芳的迷人之处大大超越于观感上的冲击,舞台上的她是独一无二、光芒四射的一姐,但梅艳芳的个性一点也不成熟,非常单纯、仗义。
从小闯荡的梅艳芳自带一种江湖中人的性情,她经常仗义疏财,出手大方,经常买单,虽然有时围在她周围的人,只是贪恋享受,配不上她的真诚付出。
亲情上,除了姐姐,她与家人关系疏离,但又扯不断血缘的联系。在她二十八场演唱会的最后一场,梅艳芳落泪演唱《伤心教堂》,不明状况的歌迷以为是梅姑唱到动情处,他们大喊「不要哭,我爱你!」来安慰她,其实背后有不为人知的心酸:大哥欠下外债跑路躲债,讨债的人就把欠款转向梅艳芳,在演出当晚来追债。而梅妈则默认梅艳芳挣得多,替家人还债理所应当。
梅艳芳四岁开始登台表演补贴家用,一度成为了家庭的牺牲品,亲情这种牵绊,总是没有出口纾解,一面是传统家庭观念的条条框框,一面是现代女性的独立意识,没有办法解决,只能默默承受。
这样看来,有的时候,坚强和勇敢,是多么残酷的字眼啊。
爱情上,近藤真彦、林国斌、赵文卓,无论是谁,她的奋不顾身最后常常是遗憾收场。正因为她素来的乐观,在告别演唱会上的决绝才显得更加伤感。
了不起的是,面对亲情和爱情,这些不尽如人意的亲密关系,梅艳芳对这个世界还有更可贵的纯粹的善良。
在华星唱片公司,梅艳芳和张国荣差不多同期出道,俩人从没互相争执、嫉妒,他们的情谊也成就了一个时代的经典。
这样的真诚也不仅仅是在异性之间,即便是和其他女星在一起,梅艳芳也从不会一争高下。张曼玉曾在采访中被问到最喜欢合作的女星,她爽快回应就是梅艳芳,因为在演艺圈里,梅艳芳是唯一一个没有攀比心的演员,是真诚坦荡没有杂质的女人。
《东方三侠》张曼玉、杨紫琼、梅艳芳
作为乐坛前辈,梅艳芳有心提携后辈,梅家班的成员努力让「忠于自己」的精神延续;谢霆锋、郑秀文、杨千嬅他们内心的苦涩都曾向梅姑倾诉;在告别演唱会上,梅艳芳还向歌迷介绍陈奕迅:「这是我小弟,你们多照顾他。」
遇到不公的时候,她最先站出来,为大家讨公道,《东周刊》早前刊登女星遭遇暴力侵犯的照片,梅艳芳率一众演艺明星声讨传媒,扼住歪风。非典爆发,那时的她已经生病,还要隐去痛失挚友张国荣的酸楚,发起「茁壮行动」义卖筹款,举办1:99演唱会。
自小从绝境中走出来,遭遇被同学的排挤的困境,生活推着她一直往前走,不能低头,可能是有过这段被欺负的经历,梅艳芳总是拥有一份谦卑、一份同理心。她的豪爽、仗义,就是源于最简单的友善。
梅艳芳被称为「香港的女儿」,她的百变背后恰恰是香港一个多元的时代。
梅艳芳雕塑
她的舞台形象参考过麦当娜的设计风格,专辑主打不同的视觉风格,巴西、阿拉伯,海纳百川。
曲风上,当时的香港市场既有中国传统的粤语歌,也有猫王这样的西方摇滚乐,在这样的背景下,梅艳芳的风格也贯穿东西,改编自日文歌曲的《蔓珠莎华》《夕阳之歌》《梦伴》,还有改编了英文歌的《坏女孩》,以及具有中国传统韵味的《胭脂扣》《似是故人来》,她的作品都有高度的包容性。
介于八十年代香港身处的身份困境,本土尚没有典型的传统文化,干脆就吸纳了世界各种流行元素,这其中有华丽的舞台表演,也有开放的性别意识。把欠缺的地方扭转成不拘一格的特点,是梅艳芳擅长的。
在温柔可人、性感诱惑之外,梅艳芳展现了新的变化,她凌厉、前卫、沧桑,梅艳芳独领风骚的年华,是显现女性自主选择的时代,反过来,也证明了那个年代可以接受的宽度。
在这个失去梅艳芳的时代,我们怀念的不只是一些优秀的作品,也怀念一些自由选择的多元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