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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读了两本关于日本的书。《国家的启蒙:日本帝国的崛起》和《遇见日本》。前一本写日本如何从封闭保守的儒家社会,起向开放先进的资本主义社会。后一本主要是介绍日本当今社会的特点。两本书结合起来看,就是一个旧社会如何走向文明社会的典范。
这两本书中的观点和之前读过的《李光耀观天下》正好相对。李光耀一直提倡中央集权。理由是中国社会的悠久历史,人民对集权统治习以为常,加上儒家观念的影响,中央集权会让国家发展更快。然而复盘日本的历史经验,集权的高速发展最终让日本走向军国主义的错误道路。在二战之后受到美国的改造,最终日本才走向了真正的文明社会。
我国在改革开放后,经济高速发展,但由于体制的各种不完善,导致各种社会问题。由于权利得不到限制,贪污腐败数不胜数。
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地区是如何实现儒家社会下的民主制度,他们的经济发展也依然很好,这该如何解释?所以李光耀的集权观念,可能是他在新加坡的成功经验的自我论证。
我们来看一下日本的国家机器如何运作。日本官员为何很少了腐败。
摘自《遇见日本》-徐静波
在日本,国民有两个基本的概念,一个是“国家是永恒的,政府是短暂的”。另一个是“官僚是永恒的,政治家是流水的”。这两个概念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国家是全体国民共同拥有的家园,而政府只是管理这个家园的一个机构。管得好,国民选你继续管;管得不好,国民选别的人来管。
日本战后出现过几家这样的“物业管理公司”,比如20世纪90年代的社会党政权、年的民主党政权,还有执政时间最长的自民党政权,不过大家看来看去,最后还是觉得自民党比较靠谱。
那为什么说官僚是永恒的官,而政治家是流水的兵呢?这里面就牵涉到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那就是日本这个国家,到底谁是真正的管理者?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实际管理这个国家的不是政治家,而是官僚。
在日本,官僚是一个特殊的阶层,它是国家的管理团队,但是又不属于某个政府某个政党。它执行政府的指令,但是只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不对特定的政府负责。我们说官僚是永恒的官,是因为官僚永远只是官僚,它在努力也当不了政治家。比如在我们中国人的印象当中,一个年轻人从大学毕业进入政府机关当干部,也许他经过若干年的努力之后,他可以当省长、当部长、当总理甚至当国家主席,但是在日本,一名机关干部再努力,他最高的也只能当到一个中央部委的常务副部长,日本叫事务次官,连部长都当不上。为什么连部长都不能当呢?因为部长和部长以上的官,是由政治家,也就是由国民投票选举选出来的国会议员们来当的,或者是首相聘请的非官僚的民间人士来当的。
于是日本就出现了这样一种政治局面,部长可以不懂专业,但是照样可以当好部长。比如日本现任的防卫大臣稻田朋美,她既没有摸过枪,也没有当过兵,连战斗机和导弹都没有见过,只是一名律师出身的女国会议员,但是她现在领导和指挥着25万人的日本海陆空自卫队。许多人怀疑,一旦打起仗来,她懂指挥吗?显然,稻田朋美是不懂的。但是除了她,日本防卫省的所有人都是懂的,因为这些人都是官僚,一辈子就干着指挥军队的活。稻田朋美的工作只是传达好首相和内阁的指示,然后以防卫大臣的名义签名盖印发布命令就行。具体的工作,都由这些官僚们按照原先制定好的预案和几十年的实际经验去落实执行。
国家公务员可以说是国家的精英,首先他必须是从日本著名的大学毕业,而著名的大学中,又必须是著名的专业毕业。比如日本外务省和财务省招收的国家公务员,大多数是东京大学法学部毕业的,为什么是法学部,而不是文学部或者经济学部?因为法学部毕业的学生,具有两个特点:一是对于国家法律法规十分精通,二是做事习惯于循规蹈矩,不会乱来。其他大学毕业生,比如像早稻田大学、庆应大学、东京工业大学等日本名校毕业生,几乎难有机会跨进外务省和财务省的大门。
东京都政府对于15万名公务人员颁布了一项《职员禁止事项》,规定了政府公务人员在与企业等机构打交道时必须遵守的廉政规定。规定刚好有八项,因此也称之为“东京都八项规定”。
这八项规定的主要内容是:
第一,在夏季的中元和年末等时节,不管什么理由,严禁接受有利害关系的机构单位任何的金钱和礼物赠送。
第二,严禁和与自己工作有利害关系的人员一起聚餐(包括参加朋友性质的聚会)。
第三,和与自己工作有利害关系的人员接触时,只准许接受简单的茶水招待。
第四,严禁和与自己工作有利害关系的人员一起游玩、一起参加体育活动,或者一起旅游。即使费用是各自承担也不允许。
第五,严禁向与自己的工作有利害关系的人员借钱,或者要求其代买各种活动的入场券等任何发生利益关系的行为。
第六,出差时,搭乘有利害关系者拥有的汽车,也将被视为接受利益好处。
第七,原则上禁止接受企业等机构用于宣传的挂历、笔记本、圆珠笔等礼物。
第八,政府职员调离工作岗位后,三年内依然禁止接受曾经的利害关系者的请客送礼。
知道了东京都政府的这八项规定之后,就可以理解中国企业代表团访问东京都水道局时送两包茶叶,他们也为何会这么紧张。如果告诉他们真实价格的话,绝对是不敢接受的。
日本虽然是一个市场经济的国家,但是很少发生政府官员与企业之间的利益输送等腐败行为,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严格而明确的法律法规。当然规定是人制定的,重要的还在于公务人员的自觉执行和违反规定后的严厉处罚制度的落实。
看了这些可能让很多人感到吃惊,日本人活的也太小心翼翼了。然而正因为制度的严格。把公务人员的权利关进笼子。才会有一个高效廉洁的政府。
日本在唐代大量学习中国文化。在明治维新时期又大量学习西方社会经济文化。作为一个岛国,日本人总是保持着谦卑的心态。在对外学习有着积极的态度。而中国做为一个大国,往往容易走向刚愎自用。天朝上国,万国来朝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
福泽谕吉是日本的改革家。他被称为“日本近代教育之父”“日本的托尔斯泰”,其文章和著作对推动日本走向近代化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当时他是主张对外开放的“体制内改革派”,希望幕府能够推动日本走向文明开化,成为与欧美国家比肩的文明国家。
福泽谕吉在日记中写到:“纵观今日中国的情势,我认为只要清朝政府存在一天,中国就无法迈向文明开化的大道。换言之,必须彻底推翻这个老朽的政府,重新建立新的国家,人心才能焕然一新。不管清朝政府出现多少伟大的人才,或是出现一百个李鸿章,都无法进入文明开化之国。要使人心焕然一新,将中国导向文明之国,唯有推翻清朝政府,此外别无他途。”
日本在明治时期,各个领域都出了很多开明的精英领袖,共同带领国家转向对外学习的改革道路。坂本龙马,日本改革的设计者。伊藤博文,开国进取的先行者和促进者。岩仓使团,游历欧洲各国,学习西方先进的国家管理制度。
日本的岩仓使团去欧洲各国参观考察。最后经过分析日本国情,作为落后国家要追赶西方强国,只能选最务实的德国模式。德国所长在于医学、哲学、理化学,百工技艺于其次,“而政治、经济、法律等则非其所长”。学习德国模式让日本在经济和军力上得到飞速发展。却为走向对外战争埋下了悲剧的种子。德国当时走的实际上是专制的国家资本主义道路。最终在东西方同时造就两个军国主义的怪物。
日本的政治体制在二战之后被美国改造,才真正走向了人民拥有民权的文明社会体制。加上战前工业化的基础,和民众教育水平底子,很快就恢复到世界强国之列。日本人的自觉性和精益求精的精神,让这个国家非常的有次序。这种井然有序的缺点就是太压抑,这也是日本自杀率高的原因。而极端的压抑被释放出来就会变成狂暴。这也是为什么日本在战争中有神风敢死队。国民性格这种东西存在两极分化,就如易经中所言,到达一个极端就会产生反向的转变。作者分析说:日本A型血的人较多。追求完美主义,具有工匠精神。而中国社会B型血人居多,B型血的人做事灵活,不过于追究细节,善于考虑大局,但是做事马虎,粗枝大叶。中国人讲求中庸之道,这个中就是要保持一定的平衡状态。任何两极化的发展都不可长久。
之前听王德峰老师讲日本学习中国文化,为何少了道家?中国文化是儒释道三家的综合体。他说从飞机上看日本,就像一条虫,躺在海上,完全没有退路。所以道家思想在日本没法适用。日本人要是多懂一点退一步海阔天空,也不会在二战中那么疯狂。而中国古代的大名士,常有隐于名山修仙的事迹!
纵观日本走向文明社会的历程,这其中经历了好几次高潮迭起和破灭。从明治维新到军国主义,再到战败,国家被炸的面目全非。日本只用了30多年就重新进入世界经济大国。(很多人总喜欢说中国经济在改革之后的快速发展是世界奇迹,稍微回顾一下历史,看看日本、韩国、中国台湾的发展,其实我们并是特例!我们只是晚了几十年走向他们相同的道路。)
到年日本签订广场协议,日元升值,大量资金流入日本房地产市场,推高房价。最终泡沫在破灭。有大量个人和企业破产,很多人说那之后是日本失去的30年。这又是某些媒体瞎扯。日本确实把很多家电业务卖给了中国公司。因为这些业务毛利不高,不赚钱。而日本公司大多都去研究开发上游的核心元器件产品。就像索尼虽然手机业务不行,但每一部高端手机的相机传感器都来自索尼。这才是核心竞争力。组装手机的工厂华强北到处都是,有几个能做出一流的相机传感器?在各种工控,高精尖端制造领域,日本是绝对的世界龙头。
有时感叹,中国的发展错过世界发展的大趋势,在关键时刻没有跟随大趋势走向开放,解放人民思想。从而导致中国走向一条更艰难曲折的发展道路。中国的每一步都比日本晚了40年。日本明治维新年。到中日甲午战争年,日本已成为亚洲最强大的国家。而我们到年辛亥革命,才最终推翻清政府。国家的知识分子这时才发现我们只有坚船利炮是不行的,管理这些现代武器的人太僵化了。后来走向解放思想的五四运动。而在年一战爆发,世界思潮涌动。各种主义在世界掀起革命的浪潮。其内因是西方社会资本主义的剥削制度,走向的贫富分化的极端。很多人开始向往可能更加平等的社会主义社会。而这条道路让无数国家陷入贫穷陷阱,一直到苏联解体,才让很多国家放弃这条错误的道路。
我们晚了那几十年,就注定我们的辛亥革命会变得更加分裂。如果我们和日本同时走向开放,可能就会少些不必要的内部矛盾。国家的发展也需要踏准世界历史的节奏。到年,世界开始走向全球化。国家之间的相互影响就不可避免,如果不是美国黑船来航事件的影响,日本可能和中国一样还在沉睡。如果不是看到年鸦片战争,中国被西方打败。日本也没那么容易觉醒,励志要学习强大的西方国家。日本的觉醒是外因加内因的共同作用造就。
看了日本的发展方向,希望我们国家,在未来能平稳的走向现代文明道路。毕竟我们多年来,摸着石头过河的发展道路,都是好多国家试验过的成熟路径。我们缺少的不是方向,而是解放思想的勇气!悠久的历史让中华民族背负了沉重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