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腊月,是从制作腊制品开始的。
她每天一大早就奔波在城区各大菜市场,东瞧瞧,西转转,研究哪家的肉质好,哪家的价位适中,哪家的品种最齐全。经过几番“考察”后,她精心挑选好猪头、猪尾、猪舌、猪耳、猪蹄甚至肥嫩的鸡鸭鱼肉,大包小包提回家。母亲将买回的肉清洗干净,待生姜、花椒、白酒、橘皮等食材准备齐全后,往锅里撒入适量的食盐,再将用小火炒好的食盐均匀地涂在肉上。炒盐的火候该如何掌握,按多少比例抹盐,母亲都了如指掌。
连续几天母亲一直在厨房忙个不停,她将腊肉做好后,用铁丝穿起,像晾晒衣服那样,挂在阳台上,腊肉香味扑面而来。
以前老家屋顶有一个硕大的坝子,母亲每年早早地托乡下的亲友送来柏树枝,用柏树枝混合着木柴在坝子里燃烧熏腊肉。熏腊肉得控制好火候,母亲经常在火堆前一坐半天,脸上布满烟灰,嘴里却轻轻哼起歌谣。
近年来,市面上传闻烟熏的腊肉不够环保,加上我们搬进了城里的电梯房,母亲做腊肉不再用烟熏。为能增加色泽,她特意在肉上抹了点酱油,这样做出来的腊肉透明发亮,黄里透红。一个星期后,母亲便割下一大块肉,煮熟切成片,与土豆片、豆腐、红苕粉等各种食材搭配小炒,咸淡适口、香味浓郁。
忙上一阵子后,母亲又开始奔赴香肠加工店。以前在老家,母亲总是和亲友一起自制香肠。进城里后,香肠加工店多了,商家一条龙服务,母亲觉得很方便。但香肠加工店的品质不一,谁家的味道更适合家里人?母亲很是犯愁,她只得先选几家加工一点,拿回家煮熟后让我们品尝。大哥喜欢偏甜点的,嫂子觉得要有点麻味才有口感,而我却喜欢微辣的。母亲综合大家的口味,实在不能兼顾,她会每种口味都加工一些。
母亲将灌好的香肠提回家,一部分储存在冰箱里,另一部分则分装成小袋抽成真空。随后她又马不停蹄地奔赴各大快递公司,将腊肉香肠寄给在外的亲友。
转眼就到了小年腊月二十四,传统习俗是大扫除,也叫除尘迎新。回想小时候,每年的这一天,母亲会围上头巾与父亲一起拿着扫帚在家里上上下下地忙碌着,打扫屋檐,擦门洗窗,洗净长期不用的碟盘坛罐,将整个房间整理得井井有条。
如今我们住进了高楼,房间一年四季都在保洁,到小年这天,已不再需要满屋清扫。但母亲同样忙个不停,清洁冰箱,拆洗窗帘,清洗抽油烟机,更换沙发套。整理完毕后,母亲在客厅挂上喜庆的日历,挂历封面上两个可爱的福娃正比着“恭贺新禧”的手势。
接下来两天,母亲开始逛商场,为哥哥们的小孩选购新衣新鞋。想起小时候,每到腊月末,母亲便从百忙中挤出时间为我们缝制新衣,母亲做过裁缝,一块块布料经过她精心的裁剪、缝制、锁边、熨烫后,穿在我们身上感觉年味十足。如今,我们随时都在买新衣,但母亲说,过年小孩子的衣帽鞋袜一定要全新的,这跟压岁钱一样,是长辈送给孩子的护身符,这样孩子们在新的一年里就能平安成长。
到了腊月二十七八,在外工作的二哥二嫂该回家了,母亲又开始在厨房里忙个不停,煎、炸、卤、蒸,家里所有的盆盆罐罐全都派上用场,里面都盛满了令人食欲大开的吃食,厨房里天天弥散着喷香的味道,年味在母亲的操劳下越来越浓了。
吃完团年饭,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客厅看春晚,抢红包,母亲却不停地在客厅和厨房来回走动。我们都劝她坐下来歇息,母亲乐呵呵地说,今年的春晚节目不错,我去厨房给你们做醪糟汤圆……
有人说,母亲的腊月,儿女的年。整个腊月里,母亲用她的勤劳和慈爱,为我们酝酿出了家的温暖,年的味道。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开州区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