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所谓的永恒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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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家里装修,所以最近密集的逛家居市场。当我去看入户门的时候,售货员介绍说,你看我们这门板有多结实,我们使用的是什么样的新型材料,可以保证一百年都不会坏的。还有里面的填充物,你看多环保,还有我们的这几层门锁,保证谁也闯不进来。后来去看浴缸,有的几千,嫌贵,有的几万,回头看几千的就不贵了。我问,某某品牌是铸铁的,很结实了,为什么你们卖的比他还贵。售货员说,你看,我们用的是钢板,一体成型,要比铸铁的结实不知道多少倍。我说,结实也就这么回事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售货员忍住鄙夷一笑,耐心和我解释,这样我们的搪瓷更好,更平整,更消毒,也更好打理啊。我还是有点纳闷,要这么结实干什么呢。我们小时候,住在单位那种排屋里面,一间几十平的小房子,十几户邻居挨排住着。室内地面是铺着砖头,虽然不好清扫但总是干干净净。入户门是千疮百孔风雨剥啄的木门,一个一拽就能拽下来的搭扣,配一把不能再小的黑挂锁。这样的房子,一住十几年,后来换给父母单位后来的同事住。多少年以后,房子还在,木门还在,那个搭扣也在,只是黑锁换了而已,还是一样小小的,小小的,总之一样如旧,像时间静止住一样。浴缸是根本谈不上的,但是有一个木澡盆。不用的时候立起来放在厨房门后,用的时候,自己打水进去,打半桶水,一个人坐在里面,细细碎碎的能洗上半天,洗完出门,鼻子里全是肥皂的味道,空气也仿佛洗过了一样。木澡盆多用,端午节的时候,用来泡粽叶,之后澡盆里洋溢很久的粽叶的味道,至于端午节挂在门上的艾草,晒得干干的个把月后,煮来艾草水泡澡,一个夏天,皮肤上也不会有什么发痒的时候。到了秋天,用来储物,能放一澡盆的莲藕,茨菇,雪里蕻上市的时候,用澡盆来处理雪里蕻腌菜,还能用来腌萝卜。然后,到了冬天,放上水来泡水芹。水芹吃的很久,最后都生出芽来,越吃越多。说真的,我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浴缸消毒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么说好像很不卫生似得。但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便是我们过去不会意识到人的身体是脏的。小时候皮耍,跌破膝盖,只是掸掉伤口上的泥沙,便用嘴嘬吸起来处理伤口,入口当然是咸咸的,有血液,也有汗液。很久以后才会有那些卫生的意识,但似乎那时候开始,便感觉了更多和卫生习惯一样到来的感触。比如,发现自己孤独了。对同类产生了警惕。因为身体上发生的一切都可能充满了细菌,无论自己还是他人。所以保持物理距离的同时,内心也产生了排斥。然后是越来越不耐烦。工作做几个月就换,房子住了几年就搬。我小时候那些生活的人类,工作能干一辈子不换单位,而房子更是能住几代人。城市不断的改造,小时候习惯的建筑都差不多拆光了。我有时候,经过拆迁工地,看到那些曾经很熟悉的家庭,房子拆的只剩下卧室一堵墙,一些外人过去不会见识到的东西,一些似乎只有深藏卧室才能保护的珍惜的玩意,居然变成最顽强的存在。比如一个精致的梳妆台,一个老物件马桶,再比如墙上张贴的一副挂历画,浓浓的年代感,毫不破损,感受到当年主人的爱护。而今却在一片废墟中被风吹雨打。虽然东西不值钱,但感触却是暴殄天物一样。所以当我装修的时候,就开始规划未来还能住到什么别的地方去,我的心里漂泊无根,这时候,当我买东西的时候,却似乎越来越被说服,要在乎东西的耐久,结实,隐隐约约,要达到永恒才好。仿佛向一个情人示爱,表示要爱你一万年。然后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心都已经抽离开去。用一万年干什么,只争朝夕啊。也或者,就是因为知道不长久,所以希望用看上去能长久的东西,去增加自己的稳定感。也忽然意识到。曾几何时,当然在我少年的时候,是如此希冀所谓的永恒。动不动会说,一辈子如何如何,比如一辈子爱你,一辈子不忘。仿佛一辈子只是一个单位词汇,用的如此轻易。实际上,我用一天干一件事情都不可能。何况一辈子。唯一确定的是,我一辈子都在无时不刻的忘记人与事情。与天性凉薄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很自然的生理现象。然而希冀永恒,仿佛一个心理疾病。当你无时不刻都在担心失去什么的时候,确实有一种类似强迫症的恐慌。或者就是所谓的消费心理吧。于是售货员孜孜不倦的向你灌输所谓耐久与结实的概念。以致你真的误解,永恒是有解决方案的,当然去,前提是货币问题。古希腊的悲剧往往能成为经典。悲剧是什么。当你真觉得可以把握一点什么的时候。真正的失去都是猝不及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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