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整理客厅柜子,翻腾出一本旧日历,这本日历是母亲去年拿过来的,挨着废弃书纸百无聊赖地待黑暗的柜子里,又一年了。
日历之于时间,就像笔簿之于文字。文簿是文字的载体,日历则是时间的载体,当然这种说法已是过去式。
千禧年之后,手机电话电脑普及,人们拥有多种获取时间刻度的载体。纸质日历慢慢退出人们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制作精美颇具广告宣传的挂历或台式日历。从某种程度说,日历也在与时俱进着,一点点地传承着它的使命。
摊开手中这本日历,每一页面崭新无痕,过去多年了的光阴岁月并没有将纸质磨得泛黄陈旧,许是无人问津罢了。
童年时代对日历留有很深的印象,稍稍一碰就鲜活。
那挂在墙上的小本本,小孩要长到一定高度才够得着,然而我们越长大母亲越把日历往高处挂,日历一年年挑战着我们的身高。
这小本本长宽差不了多少,呈长方形状,个头虽不大,但特别厚,长大后才明白,一年天肯定有页呀。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页面,一周五天是黑色数字,周六周日才变红,数字下简要注明着阴历和当日宜忌,这些不管,总归盼着变红的那两天,尤其是挨骂受挫的时候,恨不能将黑的日子过得像撕掉它那样畅快容易,总在临近过年日历本快到底的时候,异常兴奋地爬上凳子取下日历壳。
小孩总是最积极撕日历,我也不例外,有时不小心一次撕掉两三张,过着过着发觉不对劲,没有电视机和新闻联播的年代,竟然没法核对,只好别扭地忍ren耐着,再到红字处,数字与日子才能真正校对过来。
除了刻量日子,日历对于老一辈还有其他的作用。
幼年参加村里白事,大人都会撕一张过去式的日历纸,把“八卦”露在外头,折成小纸条,悄无声息地放在小孩的口袋。
有了“日历八卦”在身,人是最“大”的,任何鬼神不会上身。尤其是天性胆小、体弱多病的孩子,不管是白事还是看望生病的亲友,父母一定会备一张这样的日历放在孩子衣服里。
去年大宝无缘无故的爱哭闹睡不踏实,我除了给其补钙做推拿,其他就交给时间母亲周末来看孩子啊,带了这一本日历过来,回家前嘱托我:去陌生的地方记得给孩子这一张日历纸。反正也不麻烦,你就“听话照做”。
母亲以为我不懂,其实幼年口袋里被放下的日历纸我都记着呢。
无论是信仰还是迷信,日历给予人们的踏实是真切存在的。
后来小本本日历被月历取代了。
年,我们搬进了新家,那一年我10岁,生日宴是在新家过的。来参加生日宴的亲友,有人带了一副迎客松画;有人带了一台微波炉,特别赶时髦;还有那位镇上做批发的志远叔带来了一份大红挂历,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挂历,有现在笔记本的个头大小,挂历上是一对特别喜气的吉祥娃娃。从此,每次看挂历,不再需要眯着眼,生怕把数字看错,把日子颠倒了。上头的吉祥娃娃笑眯眯,给每个日子增添无名的美好。
纸质匮乏的年代,偌大的挂历本竟然衍生出另一种功能。
从小家里做食用菌生意,繁忙的父亲一到晚上都要拿着电话机跟客户朋友沟通良久,核对当天数量确定次日接头事宜,父亲是个急性子的人,性格一急老怕忘事,因此电话旁的挂历本俨然成为父亲的便签本。
每个月挂历页面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父亲字迹潦草,歪歪斜斜,可这倒不影响每一次着急需要时他的自我辨别。几年下来家里的挂历本一大摞父亲,没舍得丢一来挂历本图案精美,毫无破损;二来挂历页面上的天文行书兴许来年还需要核对呢。
班级过年聚会搞活动派奖赏,一等奖定是带锁笔记本,次点则是明星台历。我得过一本“林心如”,又得过一本“周慧敏”,当然更爱“周慧敏”。一页便是一月,有了心事的年纪,会将其中某些日子标注上特别的记号,或一个一个划掉以示倒计时……还是有过那样幼稚却郑重的经历,以为圈下来就不会忘,以为划去了就够惊心。
光阴之所以被赋予刻度,无非因为人们要循着时刻做该做的事情。如今,即使身边没有了日历,人们依然有多种方式记录、提醒时间,以另一种方式把握时间的刻度。自律的人手机上重复着7天的定点闹钟,有晨起,有午睡有开会,有社群分享。
然而,所有的奔忙前行都是为了日子过好。偶尔卸下忙碌的皮囊,不受约束地生活成为我们的期待。远离手机、远离电脑、闹钟,摊一本日历在案桌,眼里有光阴,心中有念想,似乎也是把日子精打细算了。
凤凰康,原名康奇凤,90后二娃妈妈,语文老师,身心灵瑜伽老师,石狮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声朗读爱好者。
文字和声音是有温度的,我们一起携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