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的《主持人大赛》,突然火了。
这个节目中不乏素质出众的参赛选手,可一圈下来,竟然是熟面孔的董卿上热搜。
因为她1分钟的点评,娓娓道来,竟比选手们精心准备的三分钟展示更打动人心。
“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
“医生是看人的病,我们是看病的人。”
她话语朴素却掷地有声,点到为止而又字字珠玑。
多少人想修炼成董卿的样子,大气婉约,自信从容,温柔有力量。
但我想,要是我有女儿,我一定不忍心让她活成董卿的样子。
因为完美,必然要用无数血泪交换。
因为这份强大,可能仅仅源于自卑。
完美的“一姐”
一袭红色晚礼服,瀑布波浪般的卷发垂肩,纤细高挑的身段,亲切端庄的微笑。
在春晚的舞台上,董卿是一辈人心中的女神形象。
美人在骨不在皮,董卿是最佳诠释。
她是“春晚一姐”,更是央视的当家花旦。
年奥运会,年世博会、亚运会,她勇挑大梁。
年起,她连续8年被评为央视年度“名、优播音员主持人”。
从年起至年,董卿连续13年担任春晚主持人。
截止年,一向视为央视主持人排名风向标的“央视挂历”,董卿连续七年排在女主持人中前三甲。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说,董卿没有单独担纲大型节目的能力,不像黄小丫有《开心辞典》、毕姥爷有《星光大道》、朱军有《艺术人生》。
“董卿的代表作是什么?春晚吗?”
面对质疑,董卿一声不吭,背后却憋着股气,潜心修炼。
年龄不是阻碍,进修没有止境。
18岁,考入浙江艺术学院,读话剧表演专业,大专;
24岁,考入上海戏剧学院,读电视编导专业,本科;
26岁,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专业,硕士;
34岁,进入上海戏剧学院,攻读MFA艺术硕士学位;
42岁,以美国南加州大学访问学者的身份,赴美进修;
43岁,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董卿当选为全委会委员;
44岁,董卿受聘华东师范大学兼职教授,参与该校新闻传播类学科领域的学术研究和人才培养工作。
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付出,都在后来,带给她无比丰厚的回报。
年,《中国诗词大会》上,董卿把诗词信手捏来,出口成章,成为一大亮点,节目逆势走红;
首次出任制片人,她一手一脚搭起《朗读者》的舞台,做出口碑、收视双丰收的精品爆款,傲视群雄。
如今的主持人大赛上,董卿款款落座,她的Title前面,已然多出个“制作人”标签。
她不再是那个“春晚一姐”了。
你说她小地方台出身,上不得大台面?
她主持的《相约星期六》让她拿到国内主持界最高荣誉“金话筒奖”,直通央视,从央视数千个主持人中杀出重围,倪萍钦点她接班。
你说她没有特色,个性不显?
她扎实的主持功底,让她可以和任何一档节目融为一体,为节目增色,端的是“润物细无声”。
你很难找到一个像董卿这样的人,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没有一丝破绽。
她几乎是完美的化身。
她很完美,她也很累
《致青春》中有一段,“凤凰男”陈孝正对郑薇薇说:“我的人生是一栋只能建造一次的楼房,我必须让它精确无比,不能有一厘米差池——所以,我太紧张,害怕行差步错。”
董卿,也是如此紧绷着长大。
她说:“我的人生,就像用唾沫星子,一点点搭一个燕子巢。”
董卿的父母都毕业于复旦大学,爸爸董善祥是报社总编辑,妈妈金路德是大学物理系教授。
听起来,身为独女的董卿应该拥有“掌上明珠”的待遇。
然而,董卿的童年,却极少有欢乐的回忆。
小董卿爱美,喜欢照镜子,董卿母亲也常给她做新衣裳。但父亲不由分说,把镜子没收,严厉地说“马铃薯再打扮也是土豆,你每天花在照镜子的时间还不如多看书。”
在女孩最贪玩爱美的年纪,打扮成了一件绝对禁止的事情。梦寐以求的新衣服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看也看不完的唐诗宋词、成语大全。她要每天抄一页成语,大声朗读背诵古诗。
父亲董善祥在农村长大,对锻炼身体有很深的执念。他下令:“去操场上跑米。”小董卿不敢反抗,到家门口的中学操场上,绕着跑道跑一圈又一圈,每天如此,风雨无阻。
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傻透了。
在孩子们最期盼的寒暑假,董卿也没有自由活动的权利。父亲给老同学打了个电话,直接把初中生董卿塞去宾馆做清洁工,一天挣一块钱。
10个房间,20张床,她一个人打扫。她力气不大,抬床垫都吃力,一上午只做了两个房间,别人都去吃饭了,董卿还在那儿饿着肚子干活。
15岁的董卿委屈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父亲只说:“再坚持一下。”
但严父的种种管束不是让董卿最害怕的事情,她最怕的,竟然是和父亲一起吃饭。
“我小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吃饭。一上桌,他就开始唠叨,你这个怎么怎么样,那个怎么怎么样,我经常是一边吃饭一边哭。我小时候最高兴的事儿,就是我爸出差了,乐得手舞足蹈,总算有两天能看不见这个人了。”
她说,“我就像轮子上的仓鼠,总是忙于满足父亲的各种决定,也总是无法达成父亲的各种期待。”
董卿唯一一次反抗,是初中毕业之后想考艺校,却遭到父亲强烈反对。当时董卿家住六楼,她假装自杀,写了“遗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次,父母服软了。
那时她以为,脱离了父亲的掌控,终于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很久以后,她才发现,人在习惯了绷紧的状态后,会忘记该如何去“松弛”。
她,已经被成功地打磨成了父亲期待的样子。
为什么我不想让女儿活成董卿的样子?
董卿那么完美,为什么我不希望女儿活成她的样子?
恰恰是因为她太完美了。
完美到让人觉得,她一定很累吧。
她的个性也像极了爸爸,腰杆挺直,极度要强。
“我是一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我做的每一件工作,必须要比其他人做得好很多才会有安全感,我才能安心。如果只是跟别人一样,我做不到。”
她比任何人都接受不了自己的“不完美”。
在央视工作的头两年中,董卿共主持了多场晚会和文娱节目,累到生理期紊乱,满脸都是痘痘。
有次她累到在舞台上摔倒,尾锥骨第四节骨裂,自己瘸着拐着撑了下来。
04年主持“青歌赛”,她连续20天直播,每天下午4点彩排,晚上10点直播结束,换掉主持礼服又进会议中心,和老师核对次日的考题。回家是凌晨3点,还要打着哈欠背台词。
经常几个小时的直播里,董卿一直穿着高跟鞋,为了防止把裙子弄皱,她就跪在凳子上读稿子。
哪怕董卿从无名小卒蜕变成了“央视一姐”,在各类晚会和节目中驾轻就熟,收获无数鲜花与掌声,董卿对自己,也是永远都不满意。
当别人在花前月下,陪男朋友去吃饭时,她经常坐在沙发那地毯上,反思自己这一天的过错。
像极了她小时候,被父亲训斥的饭桌。
残酷的教育铸就了一个八面玲珑的董卿,也在她身上装上了自卑的定时炸弹。
说错词,她会内疚数天。
说错名字,她回家就呆呆地坐着,反省一下午。
尽管如此,她还是偶尔会出错。
09年春晚,在全国观众的注视下,董卿在报幕时口误,把马季先生的儿子“马东”说成了已逝世的“马季”。
台下的同事发短信说“没事”,观众也大多表示谅解。
但董卿当天连台里庆功宴都不敢去,自责无比,在电视上郑重道歉,大年初一醒来时仍泪流满面。
她满脑子都在想,这次,我又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无限趋近完美,让自己变得坚不可摧。
没有人告诉她,偶尔脆弱的时候,应该怎么办呢?
她并不知道,能让人“满意”的人生,是不是真的有标准模板。
童年时父亲那道审视的目光,贯穿她成长的所有时光,变成一个挥之不去的心魔,时刻在她心底念咒:
不努力的话,你就是一个不完美的“残次品”。
董卿的人生,的确如父母预料的那样,扶摇直上,顺风顺水。她成了一个非常成功的女性,一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童年没有得到的快乐,终究来不及补上。
那个小时候总是渴望被父亲认可的小孩,最终长成了一个对自己不满意的大人。
董卿主持过大小无数活动,但父母几乎从不会到现场来看她,原因是担心影响董卿的发挥。
唯一一次,也是她最后悔的一次。
父母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赶到湖州,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听着自己不习惯的流行歌曲,看着舞台上落落大方的女儿。
《中国欢乐行》的会场太大,台下人山人海,董卿整场都没能找到父母的位置,只隐隐觉得有一道目光追随着自己。
结束后,董卿的父母提着一个塑料袋在酒店大堂等着董卿。董卿不舍,挽留他们多住一天。妈妈只说:“不住了,你太累了赶紧睡觉,我跟你爸先回去了。”
董卿爸爸将提了几个小时的塑料袋给了董卿,二老连夜赶回了嘉兴。她打开塑料袋,看见自己中学时用的铝制的饭盒,里面有妈妈炖的阿胶,还有几个小橘子。
董卿再也控制不住,两行眼泪滑落下来。
父母很严厉,也很柔软。
他们总是大声纠正她的错误,却不敢大大方方地说,“孩子,我们爱你”。
其实她最想听到的话,不过是一句“你做得很好”罢了。
自卑可以造就一个人,也可以轻易地摧毁一个人。
像董卿这样完美的结果,也许千万人之中也只得其一。
当我们赞叹董卿有多么优秀时,应该明白:
不是每个天衣无缝的计划,都能培养出一个完美的“董卿”。
不是所有的怨怼,都能以和解告终。
许多年后,董卿自己组建家庭,养育孩子,她对父母的教育方式心存感激,也仍旧心有戚戚。
她说,刘瑜写的《愿你慢慢长大》里,有一句她很喜爱的话,想要读给她的孩子:
「愿你有好运,如果没有,愿你在不幸中学会慈悲;
愿你被所有人爱,如果没有,愿你在寂寞中学会宽容;
愿你一生一世,每天能够睡到自然醒。」